第十三章 与天斗（上）
秦皇陵虚境共有三百六十五座星阵，每一座星阵都浩瀚无边变化万千。
显然，刁小四不可能一座座搜索过去，那简直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所以刁小四不打算按部就班搞搜索，况且如今刁小宝已经脱险，是时候和龙苍黎算一算总账了。
他飘立在虚空之上，缓缓地收起笼罩在秦皇陵虚境中的天命符光，四周金煌煌的神光由淡转浓，如同大江奔涌源源不绝回流到刁小四的体内。
他聚精会神感应着每一缕符光所带回的远方讯息，脑海在弹指间推演亿兆卜算天机，蓦地灵海微颤捕捉到一抹几不可察觉的心血来潮。
“天为纲，地为目，八方为经万古成纬，执我天命搜罗三界！”
刁小四的眼睛里猛然迸射出绚烂瑰奇的光彩，万千星辰在他的眸中运转萦绕生生不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万事万物尽在一念之间。
他的灵海涌生起无数银光灿灿的符文，如风行水上浮光掠影，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凭借着那一抹捕捉到的微弱灵机按图索骥，不断组合演算化繁为简。
下一霎，所有的符文遽然爆开，真相水落石出。
刁小四的灵海中徐徐浮现起一座宏伟宫殿的废墟，上方的虚空支离破碎绿光游离，仿佛末日里的某一幅场景。
刁小四的心头一震，已然认出了灵海中所浮现的地方。
他毫不犹豫徒手撕裂虚空，朝那方灵海显现的虚境闯去。
古往今来不知令多少正魔两道宗主巨头谈虎色变如临深渊的秦皇陵虚境，此时此刻在刁小四的眼前，就像一层层脆弱的轻纱，随意撕扯随意穿梭。
所有的阵法禁制在他强大无匹的意志压制下或蛰伏静默或分崩离析，不能构成丝毫的威胁与阻滞。
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关头，他亦无意于继续隐藏实力，一颗仙心不断提升，从体内散出沛然莫御的庞大气势直至满盈，一步踏出万里云天，一脚踩落星移斗转，锋芒直指大殿废墟。
他的心绪变得越来越冷静，体内的血却在沸腾咆哮。
受了那么多苦，挨了那么多罪，任世态炎凉，天幸，他依然故我，一个从不循规蹈矩从来都我行我素的小混混，小无赖。
你可以虐我，却无法改变我！
既然你无法改变我，就让我来改变这个世界！
刁小四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牢牢锁定风起云涌的前方，这最后一战，该来了！
前方，就是那一座大殿废墟。
曾经，他和妃儿携手进入，在那里联手死拼王世充。
一幕幕，一场场，历历在目历久弥新，仿似就是昨天生的事。
刁小四徐徐放缓了身，飘落在了大殿废墟外。
这片废墟占地近万亩，由此亦可见昔日宫殿辉煌巍峨之盛景。
时隔多年，秦皇陵虚境中充盈的灵气也在慢慢修复弥补当日大战所造成的创痕，许多裂开的天缝地壑都在逐渐地收缩平复，唯独位于虚境中心的这座宫殿，早已被夷为平地，远远望去如一座乱石山。
在这乱石山顶，高高伫立着一个穿龙袍的男子，他的眼俯瞰着苍茫大地，其中自然也包括站在地上的刁小四。
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相貌更是连妙笔生花的文坛宗匠搜肠刮肚亦难以恭维。可是这一刻，他的身躯竟似比脚下的那堆乱石山更为伟岸，而他的神情气度更是比头顶的虚空还要辽阔恢弘。
仿佛，他生来就是王者，就是这片天地的九五至尊。
他叫李渊，刁小四不久前刚见过。
他是龙苍黎，刁小四希望这是彼此之间的最后一次会面。
当看到这个屹立在废墟之上的龙袍男子时，刁小四的心一沉，难道李渊已经完了，巫道极又在哪里？
然后，他才看见龙袍男子身后如影子般存在的燕无情。
“小四，你来得正正好。”龙袍男子的目光若有若无从刁小四的脸上扫过，仿佛在刹那间激溅起千百道无形的火花。
刁小四站定不动，脚下的大地忽然缓缓地向上抬升，隆起了一座百丈高的山丘，刚好过对面的乱石山一截。
“你说过，无意祸乱人间，只是想多活几年，好好地做一个皇帝。”
刁小四迎上龙袍男子的目光，两股无与伦比的强横意志狭路相逢，宛若天地冲撞在各自的灵海上掀起滔天狂澜！
顿时，刁小四敏锐地感应到在龙袍男子的灵海深处，有六缕若隐若现的血影正被禁锢炼化，丝丝缕缕的金色血气以肉眼不可察觉的度缓慢而不休地融入到对方的元神中，而每一丝每一缕所带来的力量与修为的提升都强大到乎想象。
“为什么你总是说话当放屁，害得我只好到处找你，想请你少活几年，现在就死。”
“小四，如此良辰美景，你不必着恼，仔细听我与你说。”
“还是原来的那句话，我不过是想离开虚无大荒，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龙苍黎道：“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保。”
“自保？你怂恿巫道极灭杀李渊父子是为了自保？你达到目的后转手就宰了巫道极是为了自保？你掠夺蚩尤魔血也只是为了自保？”
“不错，我必须利用巫道极炼化蚩尤血，而他杀了李渊。别忘了，我逃离虚无大荒，天庭不会放过我，宫主不会宽恕我，你更是听从她的指令一路追杀回到人间。小四，我到底有什么错？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复活蚩尤的心思，你又何苦纠缠我没完没了？”
“我不是青天大老爷，也不喜欢狗拿耗子。但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小四，你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父母双亲？难道你看不出来，李渊和宫主，不过是在利用你，他们与老夫并无区别。”
“你已是九转金仙之身，沧桑万世颠沛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悲欢离合，若还存一点执念，实在可笑。”
“你爱笑便笑，随便你。老子有爹有妈，有妻有子，有朋友有兄弟。像你这样的，叫孤家寡人，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当然不会懂。”
刁小四紧绷着脸，一字字道：“老龙，你心术不正，干了那么多缺德事不觉得亏心吗？”
龙苍黎摇摇头道：“你不够资格教训我。”
“资格么……可以打出来。”
“你想跟我打？”
“不然老子来干嘛？”
刁小四望着李渊脸上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情，蓦然现自己实在够悲催。
刚刚和亲儿子打完架，这还没过多久又要和自己的老子玩命。斗完了儿子斗老子，莫非自己便是传说中战斗不息的天庭圣斗士又或西天斗战胜佛？
他正胡思乱想的工夫，虚空中骤然生异变，期待已久的天劫神罚终于降临。
费尽口舌说了好大一通废话，意料之中的天劫终于姗姗来迟。
墨绿色的天空就像一尊饱经岁月侵蚀而满是伤痕的青铜器，一条条或粗或细或短或长的裂缝夸张地腾夭伸展着，如天河般流向天尽头。
不知从何时起，天幕深处响起了沉闷而宏大的雷鸣，似乎在向人间昭告什么。
一团团五光十色的云彩如波涛翻滚渐渐汇聚，最小一团的直径都过了百里，远远望过去宛若成千上百座霞光万丈的火山，在酝酿在积蓄，一派风雨欲来。
废墟里莫名地沉寂下来，龙苍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仰望苍穹，许久之后才悠悠道：“这就是天劫么，真好，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假如刁小四没去过大荒，又或换成另外一个人在此，十有八九会以为说这话的一定是个疯子。
但龙苍黎显然不是疯子，即使他真的是个疯子，也一定是普天下最有才的那个。
并且，刁小四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有天劫，就有轮回，就有通天之道永生之路，所以比起虚无大荒，这里便是天堂。
同时他察觉到老龙体内的力量正在你飞增长，一道道金色血线从灵海中流转而出开枝散叶，蕴藏着难以估算的仙元。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自己炼化掉了一颗蚩尤魔血，眼下这一战根本不用打。
“轰隆隆！”天威凛冽地动山摇，苍穹之巅光云跌宕霍然劈落一条赤金色的神鞭。
那神鞭如蛟龙经天飞掠数万丈，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光河，凝聚着令人颤栗的天道意志与无上神威，雷霆万钧转瞬即至。
这一鞭已臻天神造化，纵是修成正果的大罗金仙亦要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龙苍黎渊渟岳峙矗立不动，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抬头望天，眼神里透出轻蔑，任由赤金神鞭结结实实抽击在了他的头颅上。
“啪！”金光万盏充斥虚空，似朵朵天花怒绽，赤金神鞭应声爆裂。
一束束雄浑刚猛的神光破入龙苍黎的体内，他的身躯微微一晃，随即恢复如常。
须臾间，赤金色的光芒黯淡泯灭，再看龙苍黎非但毫无伤，反而从身躯中折腾起丝丝光雾，竟似正在炼化赤金神鞭中蕴含的仙元与天则。
目睹此景，刁小四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个极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