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正是修行人
紫荆山很大,一个个的山谷和稍微平一点的地方都有人家,或三五家,一两户,可以看得出,原本那些地方都是长满了树的,只是现在被砍了而已。
易言走在这些聚集地之中的蜿蜒小路上,来到了紫荆山的边缘,若是法术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施隐遁之法离开,但是现在他所会的法术都被封印着了,唯一还在绽放光明的符印便是那‘请神’。
所以当他走到了紫荆山口,眼看就要出了紫荆山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紫荆山,能看到那些仍然忙碌着的人们。
整个广西都是田少山多,所以人们无法靠种田生活,只得在山中找食,砍树烧碳就是这么出现的。
没有人注意他,他心中那提着的大石微微的放下,心道:“就这么离开了。”
转身。
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杨木森。
易言心中微惊,他没有现杨木森什么时候在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过他的声音,他一开口易言就知道是他。
“七宿小先生这是要去哪啊?”杨木森拄着一条拐杖,就站在不远之处。这时,身后又有急促的脚步身响起,来的是百山。
易言立即明白,萧朝贵只怕是早已经下令让人看住自己。无论是找什么借口都不可能离开了。
“我不能走?”易言冷冷的问道,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因为要偷偷的走而被抓个现行的局促,他是反过来质问。
那杨木森却笑了笑,说道:“遇事不惊、不慌,不变脸色,我知道你想做到这个,可惜你并没有做到。”
随着他的话,他那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笑容化为淡淡的不屑。
易言心中猛然涌生出不详。
见微知著。
易言已经入了教,即使是现在要走,可还没有离开,只是出现那种意思。但是好歹也是天命人,是修行人,是半个月后要做法截断桂平之命的人。
而杨木森却显露出了淡淡的不屑,或者说是并没有将易言的身份放在心上。
“因为我的年纪?还是确定我无法在这拜上帝教中长久?还是因为看到我要离开,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易言心中想着。
杨木森拄着木拐杖,走进易言几步,易言这才现他的身量是那么高,走得近了,居然要抬着头看他。
易言一步不退,脸上的黑布蒙住眼和一圈的脸,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你强做镇定,试图用反问来掩盖你心中的慌乱,但你的语气之中没有表现出那种自内心深处的镇定与反击。”杨木森就站在易言三步之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易言。
易言自离家乡以来不到半年,尽管他飞的成长,但到底还不是十六的少年。听了杨木森的话后,他现自己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从他与百山之间的言行来看,他应该是一个颇有心谋之人,怎么这样直接的得罪于我这个天命人。”易言心中想着这个,嘴里却继续说道:“我不能离开?”
“不能。”杨木森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生硬的回答道。
易言却突然笑了,说道:“难道你们认定了我在半个月后要死的?”
说这话之时,他的洞察之门已经出现了,洞察之眼并不局限于方向,不光是看到了杨木森脸上突然僵住的表情,还看到了百山脸上的瞬间浮现的警惕,他的手握了一下刀柄,又迅的离开了。
易言再次轻笑一声,说道:“我本要去桂平一趟,既然不能去,那我就不去了。”
说罢转身便回去,路过百山时,那蒙着布面目看向他,不等他说什么,又已经离去。
百山与杨木森站在那里看到易言的背影远去,但是两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易言消失,他们才来到一个房间里。
杨木森说道:“天命之人最可怕的就是在他们面前难以保住秘密,就算是说话我们也要到这个房间里来才行。”
百山却并不接他的话,说道:“等半个月后他做完法真的要杀他?”
“不是一定要杀他,而是他一定会死。”杨木森说道。
“他可已经我们教中人了。”
“所有修行人来我们教中都是不安好心的,而且这是救乙龙先生,只要乙龙先生出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杨木森淡淡的说道。
百山淡淡的哼了一声。
杨木森却笑道:“你不会认为他是你带进来的,就属于你的人吧,呵呵,外人毕竟是外人,而且天兄不是已经授了你神术了吗,他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若是需要取他的命时,你可不要讲那什么狗屁义气而不动手,那会害了你自己,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都是这紫荆山中烧碳客,不想看到你犯下什么让人笑话的错来。”
百山静默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小娃子天命这次是真的去桂平呢,还是要逃走?”
“管他呢,反正萧天兄有令,这几个人中,那小娃子绝对不能离开。”杨木森说道:“那些外来人,来我们这里都没安好心,我们要救乙龙先生,是靠不上他们的,他们只能来吸引朝延的注意力,还得靠我们自己的人才行。”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缕乌云,第二天也没有散,到第三天时,已经结成了一大片,化为一片阴天,又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又是小雨,一直不停。
夜里,易言的房间里并没有点灯。
他坐在黑暗之中,黑暗之中一只乌金玄龟在虚空之中吞吐着白雾。
这几天,那个阴尸竟是没有再回来找他,他只是每天在房间里修行,看似无事,但是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受困的感觉,心中有这种感觉,玄龟元神竟是也有着一丝羁困之感,有些不如意起来。
这些天他想过,如果自己说出来并不会行截命之法,那萧朝贵会怎么样呢?
他不太敢赌,对于萧朝贵那看上去直朴的面容下掩盖着的心,易言一点也看不透。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
易言觉得自己就像曾经那只困在坛子里的龟。
他回想着自己自离家后所行的一切,没有觉得一件事是做错的,确切的说是自从离家,选择了来云南林总督那里,那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在张巨大的网给缠住了。
“将我困在这里的不是萧朝贵,而是仇恨、功利之心、追求力量的**编织成的网。”
明白这些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又是另一回事。
“畏畏尾的算什么,大不了是一个死字,整日困顿在这小房间里,这也不敢做,那也不走,枉为修行人,还谈什么求逍遥,追自由。”易言心是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又在黑暗之中静坐了不少时间后,心中便下了决定。
而也就是这个决心定下后,那头顶的玄龟原本困顿的样子突然昂扬咆哮起来,易言的心中听到了一声如海浪般啸声,啸声之中那股似要冲破一切樊笼羁绊的意志正是易言的心声。
这玄龟元神自融入了信仰愿力,受到了紫荆山中之人愿力的影响,与易言本心已生了隔阂,在这一刹那之间冰消融解,元神浑圆如意,感应虚空。
感觉虚空如水浪波涌,虚无水浪之中有一道金光若隐若现,金色玄龟朝那道光华张口一吞,易言便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神意钻入心中,铸入灵台。
玄龟元神刹那之间金光大涨,头颅昴缩,甲背起伏翻动,仿佛有着一篇密语华章化为烟霞环绕于玄龟周身,滚滚翻涌,久久不息,最终玄龟隐入易言的头顶,而易言的后脑灵光也过了许久才熄去。
就在刚刚易言元神浑圆如意感应虚空之时,他竟时学得一样法术,这法术名叫‘皇上帝的神意’。
当这个名字一出现在他的心中,他的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金甲的神人一指点出,一道金光划过虚空,金光之中仿佛有着万千符咒法文汇集,虚空洞穿湮灭。
随之那金甲神人散去,化为一片冥冥法意在回荡。
易言静坐于室中,感悟着那冥冥之中的法意神文。
天色亮时,易言出门去找萧朝贵。
来到萧朝贵所在之处,那守门之人却告诉他萧朝贵不在,他告诉易言萧朝贵去了平隘村了,平隘村在紫荆山的另一边,也是属于紫荆山,但是到那里却要翻越数座大山。
然后易言便问现在这里由谁主事,对方告诉易言是杨木森。
易言离开了萧朝贵的住所,问明杨木森所在之处后便去寻他。
路上又问过了几个人后才找到杨木森的家,同样是木树建成的,屋前有篱笆,不远处有一小片菜园子,有个妇女正在那里面拔菜,似乎正要做早饭,又有一个小孩子在门前捡石子玩。
易言在不远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竟是想起了自己的家。
他转身便要走,才走了几步,那门却开了,杨木森走了出来,他扬声说道:“七宿小先生,来了怎么又走了。”
易言将走的身形立即顿住了,过了好了会儿才转过来,他朝杨木森说道:“你知道我来?”
“你出了那个屋子我就知道。”杨木森说道。
“那我去了萧天兄那里你也知道?”易言道。
“知道。”杨木森站在门檐下淡淡的说道。
易言又顿了顿后,说道:“我要离开了。”
“天兄有令,七宿小先生哪也不能去。”杨木森语气已经有些冷了,冷声之中还有着不在意,好像面前的真是一个小娃子一样。
他可是见过不少修行人在被强行入了教之后,法术尽失,连普通人都不如,更何况他还是拥有神术的。
尽管面前的这个小小年纪的人是天命人,与别的修行人有所不同,但是法术必定也被封印了,而命灵并不能用与人斗法,即使一般的修行人来到了紫荆山中,他也不怕。
修行人入了紫荆山法术威力大降,而他所会的法术威力则是倍增。
“那我一定要走呢?”易言说道。
“你走不了。”杨木森说道,他身边的小孩子已经站了起来,他也感觉了两人之间的那种锋锐之气,那边菜园子里的妇女警惕而担忧的看着。
易言久久不语,他突然有些怕了,怕破坏了一个好好的家庭。
“七宿小先生,如果不想走了就回去吧。”杨木森说道。
易言心道:“我如果回那个屋子里,我就再也走不出心中的牢笼,再也回不了家了。”想到这里,又有一句话浮上了他的心田:“人活着,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易言突然伸手指向天空,头顶上空刹那间一团白雾翻涌而出,一只金龟在白雾之咆哮。
杨木森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随之大喝一声,道:“皇上帝赐我神力。”
他同样的伸手指向天空,虚无之中仿佛有淡淡的金光汇集在他的身上,一层金色虚光笼罩着他。
两人几乎时同时的一指点出。
杨木森手指逝出的金光泛着虚白,易言手指逝出的金光则更凝实。
两道金光从他的食指闪逝而出,在虚空之中相交,却见那道泛着虚白的金光刹那溃散,凝实的金光虽然也同样的散去不少,未散的却瞬间没入了杨木森的额头。
杨木森的眼神顷刻之间失去了神采,直挺挺的倒下,头倒进了他自家的门中。
“啊……”
“阿叔……”
“木森……”
两声惊喊声中,易言已经转身朝紫荆山外走去,那声阿叔是那个小孩子叫的,他知道这一带不少儿子都叫父亲阿叔,那木森是那个妇女叫的。
那两声呼喊和随之从风中传来的痛哭,仿佛将他心中的某种东西击碎了,一阵阵的痛。
他在哭喊声中大步而去,心中念道:“人要活着,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一个蒙着双眼的少年,腰悬着长剑,头顶一只金色的乌龟在不断的对着虚无咆哮吞吐,那白色的雾正慢慢的转化为红黑色,压在少年头顶,如血云一般。
百山在前言看着易言走过,易言并没有看他,百山只是看着,看着易言走远,直到消失在他看不到的转角。
在百山的心中,这个少年脸上的冷已经不再是装出来的,而是在心中已经涂上了冷硬,这是修行人的冷硬无情。
修行人不都是这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