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幕 再见马登
第三十四幕 再见马登
当然,那些骑兵的目光最多是让他有些留意罢了,他相信白鬃军团方面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大体。
就像之前的打算一样,布兰多无心于进入埃鲁因这个腐朽的体系内部,但难民的事是遮掩不住的,他早就预计过这一点。因此这样一来,追求自由、金钱,经验丰富的佣兵就成了顶替他出风头的最好人选。
笼罩在一群人头上的光环总是要比笼罩在一个人身上的来得黯淡一些,当人们想到那是一群经验老道、能征善战的雇佣兵带领难民们从千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就会感到理所当然了。
这是对一般人来说。
而里登堡的失陷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无论如何白鬃军团军人出身的骑士集团在战后都难逃责难,因此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出彩之处反而会衬托出他们的无能。若是他一个人来充当这个正面人物,固然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笑得更开心的一定是地方贵族。
布兰多可不想在自己身上打上哪一方势力的烙印。因此经过他的安排之后,情况有了改变:
因为这个故事中的人越多,故事最终的写法就越容易改变——
布兰多知道那些精明的贵族们一定会明白这一点,接下来就要看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做得够不够干净了;至少如何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下所有的过失,再粉饰整个故事经过,就是他们挽回面子的关键。
不过这其实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其实根本不想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不过现在还由不得他选择。
但至少另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琥珀之剑’的名头打响了。
人们对于热闹的兴趣是有限的,因此除了小菲尼斯身边那几个少年以外,银翼骑兵总部门外的市民们很快就散去了。
布兰多也很快见到了老马登。这位年迈的警备队长看起来这几天以来都是一副忧心匆匆的样子,以至于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根。布兰多倒是猜出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摸不清贵族之间的形势而已。
布拉格斯内部,纳金伯爵代表的地方贵族势力和军人贵族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吧。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小菲尼斯这种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才会一门心思去追究那些市里坊间的传说故事了——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马登倒是记得这个不怕死的年轻人,这个经历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看到他时不由得扬了扬眉毛——虽然这位老人在听说了布兰多和芙雷娅没出事的消息后,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玛莎大人庇佑。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芙雷娅身上,留着长长马尾的少女立刻把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礼,答道:“马登队长,我回来了——”
马登这才点点头,露出宽慰的笑意来:“好好,回来就好。”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难免不了触景生情,想起布契的村民此刻还流离失所而贵族们却一心争权夺利,他虽然不是布契人,但一时竟也无语凝噎。
看到马登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芙雷娅也一下想起了死在玛达拉手上的西尔婶婶一家,眼圈也忍不住红了红。
布兰多看到小小罗曼一个劲地用眼稍朝自己这边飘,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这死丫头大大咧咧吧,有时候却既敏锐又精明。可等你去注意这位商人大小姐的时候,她又开始卖她的乖,耍小性子了。
想到这里,他走上去拍了拍芙雷娅的背安抚了一下这个留着长长马尾的女孩子。然后对马登说道:“马登队长,有一句话说来冒昧。但贵族之间的事情其实你们不必考虑太多,毕竟我们这些小人物只用乖乖等着他们最后的决定就是了——”
马登一愣,没料到布兰多竟看出了他的苦恼。他虽然是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但却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这几天以来殚精竭虑已经快让他有些吃不消了,有时候他还真羡慕小菲尼斯那小鬼头可以脑袋里一点事也不装。
不过马登看来复杂的事情,布兰多身为一个历史的后来者却看得比他简单。因为马登这群人在这样一个局面下,他们的决定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还不如不决定,等着别人来帮他们安排好一切就是了。这样说虽然说有一些无奈,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要告诉马登的就是这些——
但布兰多和这位老兵说清楚之后,这位年迈的警备队长忍不住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布兰多问道:“年轻人,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东西一般人可看不到这么清楚,别说一般人,就连我也不行。”
他这句话倒是坐实了芙雷娅的猜测,芙雷娅心想既然连马登队长都这么说,那么布兰多的身份就是一定的了。她这才上去把布兰多的身份告诉了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当然,是关于高地骑士那个。
马登这才恍然。
“原来你是贵族,还是高地骑士。”年迈的警备队长听完之后忍不住颇为惊讶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说道:“说来我年轻的时候有机会和高地骑士一起并肩作战过,虽然一般人提到高地骑士必称桀骜不驯,但不得不说,他们的确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他又看了布兰多一眼:“看来他们的后辈也不耐啊,布兰多,你至少证明了这一点。”
“你过誉了,马登队长。”
“不,当初你说要从泽维尔山道去送信,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你年轻人不怕死而已。而且如果不是罗曼那个小姑娘一意孤行要和你一起去的话,其实我并不支持你们。”马登答道:“当然至于后来,我又派芙雷娅去追你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无论如何,你们后来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是英勇。年轻人,真正的勇敢不是鲁莽,而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的行为显然称得上这一点。”
年迈的警备队长双手拍拍布兰多和芙雷娅的肩膀:“你们都是好样的,埃鲁因年轻人的表率。”
芙雷娅默不作声,看了布兰多一眼。心想这里面有一大半的功劳其实都是布兰多的,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
当然,布兰多也不会傻得自己去说出来——
然后他们才一一和布契民兵队的其他人见了面,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艾克、埃森和马克米自然是先后来和他道贺,尤其是马克米还从搞来一小桶麦酒,号称要为了劫后余生而干杯。而沉默寡言的尼贝托与弗拉德则只是和他互相拍了拍肩膀,他们不善言谈,但感情已自然包含在一举一动之中。
唯一出乎预料的状况是这群人半道上遇上了布雷森,这个年轻人和他父亲在一起,竟少有地没和布兰多针锋相对,不过只是微微一点头双方就擦肩而过。
然后马克米才告诉他,原来这一个月以来布雷森一直意志消沉,直到最近才稍微好一些。布兰多得知这个消息后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一个能够为死去的同伴而自责的人,至少还不算太坏,这算是印证了他的一个想法。
而庆祝活动接近尾声的时候,还有一些银翼骑兵的年轻人加入进来,布兰多看到这些骑兵队中年轻人时忍不住和巴托姆对视了一眼。
这说明他分散‘仇恨’的安排还是比较成功的——毕竟嫉妒心是人生来就有的,不可避免,但只要稍微低调一些同样能赢来朋友。
庆祝活动结束后,老警备队长马登再一次来向他请教关于贵族的事情。而这一次布兰多特地让芙雷娅留下来,然后答道:“马登大叔,事实上看起来情况已经明了了。白鬃军团代表的骑士势力会很快来和我们接触,这说明他们已经有所决定了,不过你们放心,这个决定事实上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嘉奖就是了。”
“怎么说?”马登问道。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他们需要人成为英雄,像你、芙雷娅这样有出色表现,又是警备队、民兵体系出身的人,才能让人一下就想到地方军团的势力。”布兰多答道:“而马登大叔你带领布契村民杀出重围,为梵米尔要塞及时传递了信息。这件事还好说,因为马登大叔你只要出身警备队,你的功劳就是他们的功劳。”
“但一群佣兵们带领里登堡一两千难民,从上万亡灵中杀出一条血路。就有点不好说了,如果搞得不好会让白鬃军团成为笑柄。可一方面这两件事迹在布拉格斯、安泽克甚至德拉格斯地区已经传开,他们想不承认也不行。因此怎么处理就成了一件很巧妙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们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巴托姆忽然反应过来。
布兰多点点头:“所以关键就落在了芙雷娅身上。”
“我?”芙雷娅本来正听得出神,这个时候却是惊醒过来:“布兰多,我——”
马登这个时候却沉默下来,布兰多说得很直白,但却让这位老人有些难以接受。他虽然也知道一些贵族之间的事情,但却没料到一场战争在这些贵族看来原来是如此简单。
那么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芙雷娅,你先不要回答什么,你听我说完。”布兰多看了这个马尾少女一眼,说道。
芙雷娅一愣,点了点头。
布兰多继续说道:“不过骑士集团有着自己的矜持,他们不屑于与佣兵打交道,因为在他们看来佣兵们贪得无厌、为了钱而战斗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士兵,和这些人打交道是一种很不自持身份的做法。”
巴托姆啐了一口,很是不屑。
布兰多看了看他,笑了一下:“当然,如果迫不得已,他们还是会派人私下接触的——”
“虚伪。”巴托姆抹了一把自己的红胡子,答道。
“可以这么说吧,一贯的虚伪。或者说虚荣心作歹。”布兰多淡淡地答了一句。
“贵族们这么想,会不会太过目光短浅了一些?”马登还是有一些不可置信,他毕竟在军队中受过根深蒂固的影响。他难以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竟然会如此浅薄和虚伪。
“目光短浅?”布兰多摇摇头,事实上他可以说甚至比这些陈朽的军人自己更了解他们,这些贵族并不是目光短浅、也不是愚蠢,甚至他们应当说是过于精明,当然也是自私贪婪的表率而已——
只要有权力、手中有军队,贵族们完全可以自恃独立,他们没有必要为了王室、为了他们这些下层人民而分忧,纵使他们的领地受到入侵——没关系,反正玛达拉会退去。即使预料错误,依靠他们收敛的钱财他们也能在沃恩德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过着有头有脸的生活。
最终受苦的,还是底层人民而已。
既然这样,贵族们当然要沉溺于争权夺利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布兰多看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人之中的芙雷娅就会成为白鬃军团骑士集团军人贵族最理想的粉饰人选,至少出身于民兵的她会平民们一下先联想到军方的背景。”
“可,尤利尔也可以不是么。他是里登堡的治安骑兵队长,不是比我更合适么?”芙雷娅忍了忍没有把伏龙塔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布兰多严令禁止过他们这些人在外面泄露伏龙塔的身份。
这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布兰多摇摇头:“正好相反,至少在里登堡治安骑兵是地方贵族一派的,其实就是私立名目的私兵而已。当初建立这支骑兵队伍也是为了牵制白鬃军团的剑士团,你们认为白鬃军团会高尚到那个程度,为他们的敌人制造威望么?”
布兰多这么一说,在场的人立刻现,这么说来芙蕾看起来好像的确是唯一一个可能的人选。
就连芙雷娅自己也怔了怔,又默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