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耻之徒
“你说鲁公子会在吗?”
晏霞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他在的话,我想凭他那副巧舌,一定可以让小姐脱离苦海的。”
小翠一边扶着晏霞,一边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
这间茶楼的二楼,常有一些文人雅客来此相聚,吟诗作赋,对酒当歌,人生好不快活。有些是喜好舞文弄墨的秀才,也有诗画双绝的才子,有才子的地方,就会有佳人相伴,许多妙龄少女春心萌动,自然也成了这间茶楼的常客。晏霞和鲁公子的相遇,也同这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颇为相似。
大年初九的上午,很多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雅兴,茶楼二层布置的极尽风雅,檀香与茶香交相辉映,使人心醉神怡。晏霞还未将斗篷摘下,她只想见到心上之人后,才愿意找个安静的角落去倾诉衷肠,同时将这几日的苦楚也都讲给他听。
不多时,晏霞和小翠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当时,就是这磁性之声拨弄起了晏霞的心弦,让她久久不能忘怀。晏霞和小翠对视了一眼,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那间雅阁越来越近,鲁公子的声音也愈加清晰,可离的越近,晏霞的心却越发感到冰冷。谈笑声依旧醉人,只是其中夹杂着女子欢笑的声音,就像他们当初一样,郎情妾意,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甜的。晏霞没有想到,原来苦……竟会来的这么快……
先忍不住的是性如烈火的小翠,她直接推开隔间的门,里面的一对男女也是吃惊不已。尤其是鲁公子,他见到小翠的瞬间,脸上的颜色也变得怪异十分。
“小……小翠!你怎么……”
“枉我家小姐对你一往情深,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用情不专!这才几日?你就结交新欢,像你这样贪恋露水之情的伪君子,根本不配与我家小姐相识相知!”
小翠说完,拿起桌案上的一只茶杯,掷向了惊魂未定的负心之人。鲁公子的身上都淋透了茶水,显得狼狈不堪,身旁的女子更是花容失色,眼睛瞪得老大,一只手捂着嘴巴。
“你干什么!无理之辈!”鲁公子一边甩去身上的茶渍,一边失了文人风度:“晏家如今大祸临头,我和你家小姐的缘分还有什么未来可期?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还要赖上我不成吗?”
小翠听得咬牙切齿,一只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震得那些茶具都咣当作响。
“卑鄙之徒!无耻至极!我家小姐真是瞎了眼了!”小翠怒气正盛,红红的脸蛋气得不停发抖,她又将目光转向那个陌生的靓丽女子:“姑娘,你可要擦亮眼睛看好了,与你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之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你!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
“你奈我何?敢做不敢承认吗!?”
鲁公子刚说出口,便被小翠凌厉的话语给噎了回去,此时他自知理亏,竟无言以对。
“小翠……走吧……”
阁外传来了晏霞芳心碎裂的低吟。小翠鼓着腮帮子,眼神里怒意像两把尖刀,恨不得将对面的鲁公子千刀万剐。
“走吧……我累了……再晚,娘又该担心了……”
晏霞再一次裹紧斗篷,冰冷的,不是年关时节的寒气,而是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两个娇柔的女子慢慢的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小翠不敢多问半句,因为去找鲁公子谈心正是出自她的手笔,负罪感弥漫在小翠的心间,久久不能散去。晏霞缓缓的走在前面,脚步有些踉跄,她故意选了人少的街道前行,她觉得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银针,一遍遍的刺痛,一缕缕的划伤。她低着头,斗篷将她的脸紧紧包围,除去俏丽挺拔的鼻梢,只有两行苦涩的泪痕,不断流淌,涌出双眸,滴落心尖……
晖县的天空,乌云密布,像一只布满掌纹的巨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山野之间,偶有几声凄厉的狼嚎,想必是有人惊扰了它们的歇息。
一堆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孤独的身影沉默不语,篝火旁,八尺亮银长枪被映射出温暖的光芒,却暖不了晏勋无处安放的心。一只野兔已经在火上炙烤了许久,肉香同时传遍四野,晏勋葫芦里的酒早已所剩无几。
这是第四天,他的那匹爱驹如今已不能常伴左右。在前夜的狼群突袭中,晏勋虽然全身而退,但那匹马却没能躲过葬身狼腹的厄运。他脸上的泥泞还没有擦拭干净,野兔的肉散发出焦糊的味道,挂在面容上的颓然和萧瑟,让他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般的男子。晏勋所沮丧的,并不是这四日的风餐露宿和万苦千辛,而是他好像被编织到了一张大网之中,就算走遍了晖县,也没有能力去发觉哪怕一丝一毫关于九合帮的消息,更不要说想见到的那个人了。
“傅九合……”
晏勋狠狠的说了一句。仅剩下的酒水,顺着布满面颊的胡茬中流落下来,滴到与狼群殊死一搏还未愈合的伤口之上,那一阵疼痛,又怎么能比得起丧父的仇恨呢?
此时的晏勋用一把短刀割下野兔的肉,一条条放入口中。乌云的面积越来越广,像是一场大雪又将如期而至,嘴里吐出的白气凝结于空中,这风雪一过去,晏勋的足迹又将被重新掩埋,就好像他从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父亲……孩儿不孝……”
七尺男儿,孤身在山野中哭泣。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后期限,他不是不想继续寻找仇家,而是父亲的灵堂他还未曾回去磕头送终,待到七日后下葬,那也将会是他无尽的遗憾。晏勋是个简单的青年,义字当先,恩怨分明,他不知道大哥的事,也不关心二哥的事,更不会知道晏阔生前的那些万般复杂的暗流,他的心中只有一些纯粹的信念,尽忠、尽孝,杜夫人从小便这样教导于他,而晏勋也真正做到了。
如今,他必须要回去了。只剩三天的时间,没了爱马,他的脚力有限。他不允许自己被冠以不尊孝道的名声,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定是日夜担忧,他想在回去时,将仇人的头颅摆在父亲的灵位之前,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惆怅刻满了晏勋的心,可他却不知,密林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