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间小青竹
出了药堂,阿辽一手拎着药包,一手牵着虞渊,看了看高度不过她腰际的冥王大人轻叹了口气。
“冥王大人,得罪了。”也没等虞渊回答,阿辽便抱了虞渊起来裹在披风里,一息之间,便落于数十丈的房檐上。
月上中天,阿辽抱着虞渊飞上客栈二楼,轻飘飘步入房间。
“阿辽啊,你怎么每次都翻窗?”虞渊窝在阿辽怀里,以往的那双桃花眸泛着水光,多了几分温软之色。
阿辽轻轻把冥王大人放在床上,自己落于木质的椅子上。“那不是人家在睡觉吗?我只好寻个方便的方法进来了。”
天晓得,如果她翻窗慢一些,就会被当成夜间行盗的恶人了。
虞渊看着阿辽抬手变出一把药炉,眉毛挑了挑。
看他神色,阿辽只得解释道:“我刚从楼下翻上来的时候确认了厨房的位置,然后.....就使了隔空取物的法子。”
虞渊眉毛又挑了挑,道“我不用吃....”看着阿辽支起火炉,他便也没再拒绝,诚然,他确实不用吃药。
“你们冥界之人多生于人间,成了冥界的鬼,身体怎也承袭了人类的脆弱。”片刻,阿辽端着用重明神火煮的药汤端至虞渊面前。
虞渊摆正脸色,眉间紧蹙,然后摇了摇头。
阿辽见惯了冥君虞渊摆着一张嫌弃脸荼毒他人,鲜少见着他这副好欺负的模样。摇了摇头,末了又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像极了少时她躲在云堆打滚,天君看她的模样。
他十分看不得阿辽这副看着娃娃的神色,拍开落在他头顶的手,夺过阿辽手中的药碗,几口,碗便见了底。
阿辽的手还停在半空,收回时,在心里默念“罪过”,因着刚刚虞渊的模样太过可爱,手便伸了过去,好在冥君虞渊为鬼不拘小节,从不与她计较这些。
看虞渊一直皱着眉毛,变成小孩的虞渊这般模样,倒有些让人心疼。阿辽手快,往他嘴里丢了个圆圆的物什。
待到他反应过来时,丝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巴里融开,冲淡了苦味。
“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还有吗?”嚼完东西,虞渊才问来历,想来也是有些意犹未尽。
阿辽也抛起一颗落进嘴里,听他问,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这个是梅子糖,从药堂旁的点心铺....嗯,买的。”
看她吞吞吐吐,虞渊便看着她的眼睛轻问:“给钱了么?”
“给了的,但就是不晓得.....给的够不够。”冥君虞渊虽变成了小孩子,但一本正经时也唬人的很,阿辽只得老实答了。
来人间一趟不易,天色太晚,那家点心铺子早已关门,可味道着实诱人,除却怀里的这些,她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放在了乾坤袋里一些,然后把自己仅剩的几锭金子放在柜台上。
虞渊无奈,伸着胖乎乎的手揉了揉眉心,半锭金子怕是可以买下那一间铺子,更遑论几锭了,只是明天店主醒来,莫要引起骚乱就好......
“天君?”天君望着乾坤镜的景象暗自思忖。“老君,本尊当初是否太过武断?”
“君上做的事都经深思熟虑,大多英明。”
天君笑而不语。
可是在对阿辽与荆泽的事情上,他好像错的太多,管天管地的天君大人第一次反思自己所为。只因着阿辽一句对荆泽的喜欢,竟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仙婚难结,亦难解,两人在明誓石上滴血时的果断是不作假的,只是神仙的生活太漫长,变故太多,两人年少,一人心已他属。
明誓石上荆泽的名字已经淡了,那时他们的确两情相悦,现今若解了明誓石上的诺言,荆泽必然会受天谴。掌四海的毅德帝君太过重颜面,荆泽刚刚得了水神之位,再来一次天谴,怕是要劈回原来的位次。
“唉,果然年少意气,非要用明誓石证真心。”
乾坤镜里,阿辽牵着一身青色的小人穿梭在人群中,身影时隐时现,阿辽眼里挂着的笑意倒比身上的红衣还明艳几分。
“天君,冥君为何会变成这般....”老君欲言又止。
“想来是人间的祥瑞之气削弱的他的法力,哎,毕竟不是原来的他了,连人间的灵气都会影响到他。”天君抚着下巴沉吟片刻,这样也挺好,比平日看着顺眼些。
“阿辽,阿辽,我这样穿真的好看么?”小小的人扯着她的衣摆,满目希冀。
阿辽伸手指点了虞渊的脑门,“你这样很好看,嗯,像颗小竹子一样。” 许是变成小孩子虞渊眼睛太清透,她竟在里面看到一片竹林,仙雾缭绕的竹林,阿辽晃了晃头,果然是她恍了神,现下,虞渊的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影子,哪有什么鬼竹林。
阿辽从卖糖葫芦那扯了两串,随手要给人家一锭金子,虞渊拉了她袖摆,止了她动作,摇了摇头,塞给她两枚铜钱。
“不过,你不是从未来过人间吗?怎会对人间之事那么清楚?”小到人间闲杂生活,大到朝堂局势,这几日阿辽从虞渊那儿听了太多。
“活得太久,总要找些事做,无意看过人间景象,我十分感兴趣。”虞渊的声音太轻,总有些缥缈感。
“活得太久?生死谱上七万年前才出现你的名字,何谈‘活得久’?”阿辽疑惑,据她所知。虞渊之名,盛于七万年前,再往前,六界并未有虞渊的名字,也就是说,虞渊自出世之日便是冥界之主了,这般修为,比之以前掌八荒的那位帝君,也是不遑多让。
“是啊,作为虞渊还是时间太短。” 末了,又叹了口气,与他这小小身板极不相符。
阿辽咬着糖葫芦并未细究他说的话,虞渊背着一只手,自顾往前走,离她已有三丈远。从他小小的身影上阿辽竟看到了莫名的苍凉之感,突然就觉得自己嘴里的糖葫芦不怎么好吃了,让她觉得噎得慌。
像是为呼应她的感觉似的,一阵黄风裹着沙石平地而起。
阿辽第一个念头是“有妖”,抱了虞渊向远处掠去。
两人已出了闹市,四下空旷无人烟,妖风来历不同寻常,连阿辽凭上神修为都觉得压迫非常。放下虞渊,手上已拈起了咒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虞渊站着未动,神色如往常般淡然衣袂飘飘,立在黄风中还能看出仙风道骨的姿态。
阿辽严阵以待,眉毛都扬了几分,连神倚剑都召出握在了手上,浑身紧绷严阵以待。
“嘭”物体落地,只扬起一层薄尘,刚才的异象已消失不见。
黄沙散去,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蜷缩在地,毫无生息。 狐狸身上的妖气重得寻常凡人都能感觉到,但不消片刻便散尽了。
狐狸半睁了眼睛,阿辽一惊,一招又给它放晕了过去。
虞渊踱步过来,打量了她片刻才把视线放到狐狸身上。“妖气的来源是它,咦......涂山的狐狸,还是嫡系?”
阿辽也是一愣。“涂山嫡系的狐狸,怎会妖气缠身?”
“那就要问这只小狐狸了。”
最后,阿辽还是抱着白狐狸回了客栈。她与涂山有些交情,又是神界同僚,救这只狐狸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