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昔年尘封的往事
“阿九是武将世家,夜氏遗孤,靠赫赫军功成为梁朝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风头甚至远盛于太子殿下。”
“但坊间流言,阿九是陛下的私生子。”
白清芜觉得,若是遮遮掩掩,再徒增伤情,索性说开,借着酒意也能帮阿九开导开导,其实从他那声‘母妃’便能窥探出真相了。
“流言是真的,可你只说了一半,下半句可是不敢说了?”
烛火晦明晦暗,衬得夜久殇愈发阴郁,他抱起酒坛大口饮下,任凭烈酒污湿了衣裳。
纵然烈酒封喉,也难浇心头滔天仇怨。
光怪陆离间,他眼前浮现出一抹巧若倩兮的身影。
他抬手,对着虚空喃喃喊了句,“母妃。”
一颗浑浊的眼泪,顺着他眼角而下。
“曾有小人言,夜王殿下生母是九狐妖妃,祸乱朝纲,搅弄后宫。”白清芜呸了一声,愤愤不平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都是没眼珠子的昏庸玩意。”
夜久殇斜着鹰眸望向她,沉沉无光的眸子中,让人琢磨不透心绪。
他不开口,白清芜只得继续说着,“自古以来哪个王朝不出惊动天下的美人,可若国家昌盛,美人变成盛世太平中的一抹华丽点缀,若国家动荡,美人变成枯骨乱世中的祸首。”
“朝代更迭,兴起覆灭,总要有个理由吧,女人变成了最好用的蹩脚借口。”
白清芜摊开手表示,这就是古代封建社会啊,男尊女卑,三妻四妾,女子殊为不易,更要无辜受累,单着骂名。
“这种话,这些见地,为女子发出一声叹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夜久殇看着白清芜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欣赏,她的脑壳比那些精通大儒的男人们,还要有用的多。
“惭愧。”白清芜微微抿起唇角。
“我母妃在被皇上纳进宫前,早已嫁过人,她二嫁之身,又为臣妻,被朝臣口诛笔伐,后宫诟病成妖妃。”
夜久殇紧紧攥住拳头,怒火腾腾而起,鹰眸中掩饰不住的杀意。
他这般失态的模样,和骇人的话语,另白清芜猝然一惊。
当今天子,虽不似史书中名垂千古的明帝,但也算是个勤俭爱民的好皇帝,以雷霆之势震慑四方小国,才免受无谓战火。
更有贤后为后宫表率,母仪天下,帝后虽谈不上伉俪情深,但也年少携手,相敬如宾。
平静祥和的前朝后宫,竟还隐藏着这惊天的秘密,皇帝垂涎美色,竟强掳臣妻进宫。
而夜久殇对皇上恨意,连开口唤一声父皇都不愿。
“如此禽兽不如之事,简直闻所未闻!”白清芜皱眉,毫不留情的低骂道。
“所以,关于我母妃的一切,都抹得干净,以为这样便可掩盖住他曾犯下的罪孽,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就绝无可能!”
酒杯应声而裂,夜久殇手掌被碎片划穿,暗红的血液滴落而下,鹰眸中折射出冰冷寒光,不寒而栗。
白清芜刚想帮他止血,被他制止了。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夜久殇拂开她的手。
往事浮现脑海中,一发不可收拾,疯狂涌入侵占他孤凉的心。
他闭目,沉痛的开口,“自母妃被迫进后宫的那一刻起,她都活在人间炼狱中,如被亨油煎烤般,可这难熬的日子中,总还有一丝光亮的。”
白清芜续续说着,“你降生人间,一同给了你母妃生的希望。”
“是。”夜久殇想起母妃模糊的脸庞,心头暖烘烘的,在后宫中,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回忆中都泛着甜意。
“母妃倾尽所有爱我,保护我,可后来……”
那抹暖意刚升腾不久,转瞬即逝。
白清芜从阿九的神情中读懂,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在我六岁那年,正逢罕见的大旱灾年,梁朝自滨城之南,全年无雨,土地颗粒无收,灾民无数,内乱渐起。”
“皇后率族亲官员,久跪议政殿外,联合几个高僧,逼迫皇上下令处死我母妃,声称母妃乃九尾狐妖,是妖孽,是国灭的前兆!”
白清芜心跟着紧紧揪在一起,她有些不可置信,厉声出口,“难道皇上就信了?”
那是皇上曾力排众议,不顾臣民劝阻,强行给阿九母妃一个正当的身份妃位,为何宠爱不过六年,就消弭殆尽了。
“皇后煽动百姓,狐妖之说盛行,皇上的偏爱又怎能盖过天下悠悠之口,于是皇后带着白绫,名正言顺的勒死我母妃。”
“母妃死后,内乱见止,多月后天降大雨,大旱得以缓解,君民归心,而皇后从此贤后之名挂身。”
所有人都归于正轨,而母妃就被莫须有的罪名,逼死于深宫中。
夜久殇亲眼看着母妃被逼而亡,他被太监和嬷嬷死死按在地上,任由他苦求咒骂,都难以遮掩住皇后得意而猖狂的笑声。
“这分明是皇后借着大旱的名义,弄死你母妃,而皇上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但总要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而你母妃死,对皇位牢固而言,是最轻的代价。”
白清芜沉沉的叙说着事实。
她抬起眸子看向阿九。
夜久殇随意擦去唇角酒渍,一缕刘海斜落,遮住他那双凌厉的鹰眸,身上再无半分高傲绝尘的气息,仿佛这一刻,他只是个失去阿娘的孩子。
“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你了?”
白清芜沉吟了许久,才开口。
她很了解他,喜怒不形于色,今夜屡屡失态,控制不住怒火,定不单单是忌日,大抵又起了波澜。
“君离坞愚蠢无能,远不及我,他和皇后气急败坏之下,今日在后宫中,广布驱狐符,九百九十九道宫门,全都挂着驱狐符。”
“不仅如此,还命我亲临法事场,看那些高僧念诵魂飞魄散的咒术,他们想让我生母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夜久殇双目猩红,胸口隐隐起伏,他字字句句犹如泣血!
杀人不如诛心,他体会到这种滋味!
他日定当凌迟鞭尸,挫骨扬灰,以报血海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