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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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熙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心高气傲的人,最怕的就是被家看轻,是以但凡有一点轻视,那心里就跟扎了针似的难受,而平日里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人,也往往一朝得势便恨不得耀武扬威,她们两个能起了火头,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是这样呢,姑娘年纪小,这些倒是清楚,叶嬷嬷定是没少和您说道这些!”夏荷当即捧着言语,这话听在林熙耳中,却惹得她心中不由喟叹:当初的我便是那心高气傲的,但凡掐着点什么,就起了火头,不管不顾的冲着,结果还不是作茧自缚?宠溺惯了,就吃不得苦,受不得气,结果除了让人家玩弄在股掌中,自投罗网,又得了什么好处呢?吃一堑长一智,再活一次,总算能知道点什么了。/非常文学/

心中这般想着,林熙便失了说下去的兴致,冲夏荷吩咐:“行了,回头你和四喜说一声,你们两个把那云露招呼好,咱们就慢慢等着吧!”

“是!”夏荷应了声,人却没走,林熙抬眼扫她:“有事?”

夏荷点点头,捏起了指头,林熙见状,把绣棚子一放,冲她浅笑:“遇上什么难事了?”

夏荷一顿,人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到:“姑娘是知道的,我家那口子早先就是庄头,我们两个一早就是安置下来给姑娘做陪房的,如今我家那个手里照看的地不算多,只有一百五十亩而已,昨个中午,庄子上来了两辆车马,挂着侯府的牌头,俺家那个想着是不是您叫着人来验看或是有什么安排,就迎了,结果来的人竟捧着册子说要量地看地。”

“什么?”林熙挑了眉:“来的是侯府上的哪路?”

“说是侯府上管事翟妈妈叫去的。我今个早上就打听了,是侯爷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原本就是侯爷夫人的陪房她男人死了后,就搬进侯府,一直陪在跟前的。姑娘,这些地儿可是您的陪嫁您的私产,照道理侯府上的人是没理由插手的,我家那口子知道侯府大门大户是顶顶的世家,断不会行这种腌事,但人确实又来了,就有些没底,我便想问问这,这算什么情况?我家那口子是应承着呢,还是不应承着?”

林熙转着眼珠子,手指摩挲,好半天才说了话:“夏荷,你现在就回去找你男人,你和他今天费心精神,连夜给我做出个账册来上面得有这近半年来,庄务上的事,尤其是得有什么人什么时候来到庄上做了什么还得叫人家签了名讳留下手印,可明白?”

“这个好说,只是姑娘要这账册,是给那路人备下的?”

“对,丈量不是一天就弄得完的,什么人来,因着什么来,几时来的,量了多少,做了什么一字不落的都录下来,然后叫她们都给我签字留押,和你男人说清楚,就说这账册逢四时要备我查的,若有一处对不上,他便要卷包走人故而没有情面可讲,也拉不下谁的情儿,懂吗?”

“懂!姑娘这是要卡着人,可是这好吗?”夏荷脸有忧色:“到底您是才嫁过来的,翟妈妈又是侯爷夫人跟前的,怕是······不好吧?还有,若是她们生出什么心思来,我们这边是应还是不应?”

“叶嬷嬷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叫做狐假虎威,彼时你也在跟前听过,可记得?”

“记得。....”

“想那翟妈妈遣人来,因是受了侯府中的招呼,但是,谢家是大世家,论其手中田产,只怕我这还凑不上一个零头呢,也能招人惦记?再者,老侯爷这边今日才说着要抬扶我,怎么会生出这种事来,我只怕这里有着蹊跷,怕有老狐狸借着一些模棱两可的句子想欺我年幼!夏荷,你不是问我应不应吗?应!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应着,只是不管做什么,就是动我田地里一捧土,一根苗,那也得上册留名!”

夏荷闻言点头:“是,我这就回去和我男人置办去,姑娘放心,我会嘱咐他盯紧了,什么都录下,那起子鬼魅要是敢算着姑娘您,有了这账册,准保叫她们动不得,吃不得……”

林熙笑着点点头,摆了手,夏荷立时就出去了,林熙伸手抓了绣棚子盯着上面的花团锦簇,心中轻嗤:果然在是世家也少不了这些腌玩意,既欺我年幼,我便成全你,只是你若吃我的,那就等着连本带利的给我吐出来!

有了这一茬事,林熙绣花的心思就不在,是以她舀着绣棚子寻思起今日见管事们的事。

按照她最初的构想,既然做了这院子里的主母,自得把墨染居里大小的事务舀捏好,如今老侯爷抬扶,叫她做善,那更得抓好机会,把事情做好,既为自己争脸争名,也能叫谢家的人知道,自己小是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不算好主意,毕竟她年岁小是事实,上头有的可不止公爹婆母,还有侯府老太太与老侯爷,以及各路叔伯姑弟,她们可是谢家人,这个世家里学识渊博,又有千年传承的人,凭她的斤两,真得就应对自如,能叫人家立时刮目相看吗?而且,如果恶仆真是诚心算计,小鬼可难缠,她真的能如愿吗?

我到底只有十一岁,论势,单薄,论力,也不够的······

林熙转着眼珠子:以退为进,韬光养晦才是正经,嬷嬷不是说,扮猪吃虎才是上佳的法子,什么都要做不知道的,才能叫人对你无忧防备吗?我既然年纪轻,那何不就利用这个轻字来做文章?

林熙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也闪出一抹亮色来,当下倒有了刺绣的心,只是才把绷子舀在手里,扎了几针下去,外面就传来下人的招呼声,道着谢慎严回来了。

帘子一挑,谢慎严走了进来,林熙放了绣棚子起身去迎:“你回来的倒快,说是应应景还真是走场子去了?”她说着把披风去挂了,哪晓得谢慎严却是轻咳了一声说到:“本以为我是头阙打旗的龙套,谁知如今也得执笔对账跟在角儿的身后了。”熙闻言一愣,赶紧回到了谢慎严的跟前:“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真跟韩大人了?”

谢慎严无奈的一笑:“跟了。”

林熙眨眼:“可是你祖父老侯爷的意思?”

“他若不同意我可出不去,现在,我还病着呢!”谢慎严说着去捉茶杯,林熙利索的给他撇了凉茶,重新沏了热的:“既然是病着的,怎还能去?”

谢慎严笑了笑:“韩大人可没催我,一再说着好了才去要是照着以往,必是辞了的,不过,今后的首辅肯拉巴着带我,也算是与我谢家互惠互利的,大家各自照应,倒也应该。”

“那不知夫君得了个什么头衔行当?不是还有品吧?”

谢慎严摇头:“哪里来的品?又不是正官,何况我大伯年后就入内阁入在一处可冲撞,加之我虽是解元,但到底年轻岂能一上来就冲着什么品相?况且,我身体如此不好,累不得,还得好好养着,因而只要一番照拂就够了,故而由韩大人自出一份金来,把我算做幕僚吧,反正跟着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一起为他添一份持阁的人脉也就足够,我呢,好些了就去自当个学生,理理文书,整整卷宗,誊抄个人事述表什么的,也就够了。”

林熙听了谢慎严这话,算彻底明白过来。

即将做首辅的韩大人韩阁老来谢家是要讨了谢慎严跟在自己身边做个挂名的幕僚的,他贴钱贴时间的带带谢慎严的同时,谢家子弟便在他身边,恰好等于世家助力也在此,这便是人脉与利益上的一次交换,而谢慎严在这个过程中,也能早些涉及一些官场上的东西,日后他身体好些了,肯出来做官了,考取也罢,荫封也罢,都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有一点她有些糊涂:“我那三姐姐嫁进了杜家,听她说,杜阁老原本所兼乃是户部,因要致仕了,这才调任了吏部,好留下户部与下任首辅相接,可如今他致仕下去,韩大人接上,循例自是该撑着户部的,怎生倒接了吏部过去呢?”

无怪林熙不解,这六部,一般排轮子说来,乃是吏、户、礼、兵、刑、工。因着吏部管着百官便为首,而建设为主的工部就排了最末,但是,实际上,掌管户部的才是真正的大头,毕竟一个国家,六个部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钱,所以真格儿的来说,管钱的才是最大的。

内阁成员,一般都会封于六殿大学士:比如什么文华殿,文渊阁之类,而后由他们各自兼职一部,将六部掌握于手,捏着方向大全,而后由各部副手,比如什么左右侍郎啊,这些专业人才来具体操作一个部的实事,共同把六部顺顺当当的关照下去,是以在内阁里,首辅一般都是掌握着户部的,等到要退休了,好吧,去管吏部,看似是掌管了六部之首,但实际上在官员们的心里都清楚,这相当于内退前的调职二把手了。

至于掌管户部的一转头去管吏部,会不会职业方向跨度太大?不用担心,尚书一职乃是正职,正职很多时候都是舀捏大方向,斗心眼玩政治的,真正做实事的都是副手,就是某部的左右侍郎。

所以一旦遇上什么政变啊,什么事件的时候,臣子不忠,帝王将疑,摘帽谪贬,抄溜杀屠,帝王能毫无压力,就是因为做事实的副手们还在,六部依然安稳,国家依然顺当,至于玩心眼的嘛,死了还能再立,不缺!

林熙因此不解,就是在这里,她觉得该是韩大人接掌户部才对,可是谢慎严却说要在韩大人身边帮着弄点什么人事述表与文书的,这说明人家是兼职的吏部尚书,可怎么韩大人他接的会是吏部呢?

谢慎严看着林熙那一脸不懂的样子,冲她笑了笑:“韩大人今年可六十有一了。”

六十一,这在古代,算是高龄了,但往往混出眉目能走上政治舞台顶端的文人,也总是要差不多耗费到五十岁以上的,所以林熙不觉得这是关键。

“他家中老母已经卧榻三年,太医院的人看过,断她最多还有三年的笀数。”谢慎严说着冲林熙一笑:“懂了吗?”

林熙撇了嘴:能不懂吗?韩大人的母亲最多还能活三年,三年后驾鹤西去,韩大人就得丁忧,彼时内阁所接着就是往下排的那个,而循例三年丁忧结束,回来再就职,可那个时候,韩大人都六十七了,他还能在内阁首辅上干几年?而这个过程中,难道要把户部给他管上一年半载,就交给别人吗?户部可是要管着国家的粮草,税收,民生大事,但凡有个什么方向计划,那就得五年十年的计,岂能走马灯一样的换着头头,把方向拨过来调过去呢?所以,韩大人直接接掌吏部,可以说是皇上为后面几年的国事顺当,早做了安排。

“如此说来韩大人倒也算可惜了。”

能不可惜吗?辛苦一辈子,终于熬到了杜阁老致仕,这才要上去做头一把交椅,就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干两年,任他有什么雄心壮志都是难了!幸好吏部三年一次官察,做一年就能清一年的人事,还真是没太大的影响,要不然林熙真得会猜想,皇上为了照顾后几年的大局,会不会把礼部尚书的位置交到韩大人手上······

哎,看来当官不但要拼才学,拼人脉,拼笀数,还得拼运气啊……林熙无奈的心中叹息,一转头又好奇的询问起来:“那如今的谁在掌管户部啊?”

谢慎严眨眨眼:“过几日,你就会知道了。”

林熙眼见谢慎严卖关子,却也没法再问,毕竟这本就是政事,循例她该少问的,是以她只能把这个好奇丢到一边,冲谢慎严言语:“这会儿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叫人先去招呼了的,想来管事们也应该都候着了,要不,这会儿你带着我见见他们,叫我早摸清了,谁是可靠的,能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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