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托付与倾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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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挂上了游廊,一个个到一排排,将昏黄慢慢变得明亮。

看着硕人居,她有些唏嘘的感觉,却又不知为何心如此。

“小时候,小心翼翼看着四周,每一举每一动,都生怕出了错,于是立在那里巴望着一切,而后才敢坐,若没十足的把握,便乖乖立在那里,不敢坐,不出头……”叶嬷嬷的声音在耳边轻响,林熙转了头看她:“我那时定叫嬷嬷笑话了。”

叶嬷嬷摇了头:“你心有个怕字,便能知道什么叫制,这年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道怕你就不会冒进,不会去碰。”她说着看向林熙冲她一笑:“我那时可没笑话你,是真真的喜欢上你,也许你瞧着我不好相处,或是凶起来不讲情谊,但终归是我出来教你,可为什么能教?就是因为我吃过亏,受了这份苦,所以我才悟,才知道什么是怕,什么是防患于未然,又什么是到了那个位置上才能碰才能去想的,而你,却小小的就知道审度,这很难得!”

林熙闻言低了头,她乃重生之人,死了一回才落在了妹妹的躯体里做了林熙,她能不知道怕吗?因为她死就死在了无知无畏之……

叶嬷嬷此时拉上了她的手:“走,还去我那屋里坐坐吧!”

林熙点了头。

手牵着手穿行在游廊里,两人此时哪里像师徒,倒似母女一般,当她们入了这厢房,点上灯火,林熙看着一屋子的简单,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熙儿越发的过的顺当,还不时的能得着嬷嬷您的提点,可我却没能报答您什么,实在……”

“别说那些话。我不是那政客圈子里的,也不顾贵妇圈子里的,要你花心思打发来往交情,何况你也没丢下我。年年逢节就叫人送东西来,我用不上的全给了唐家,现在唐家都成了庄子上的大户,庄头说话都客气,这还不算吗?”

叶嬷嬷说着坐去了绣凳上。

今日里,林熙接了她们来,就叫了府上人打扫。虽不至于弄得处处新,但却也干净无灰。

“七姑娘还记得我当年和你说过的话吗?”叶嬷嬷一坐下便望着她言语,林熙立时坐在了她跟前:“记得,您说过有一桩事要我应承您的,是什么事?”

叶嬷嬷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锦囊,说是锦囊,但大约时间太久了,锦囊的蓝布有些发白。其上的绣线也黯淡有断,看起来实在不入眼,但叶嬷嬷却小心翼翼地打开。而后从里面取出了有些红印金丝斑驳的缎子来,推到了林熙的面前。

林熙顿了一下,小心拿起,入手便发现这缎子光滑非常,乃是上好的料子,当下摸了摸,又借着屋内的灯火一瞧,但见料内经纬金箔丝银箔丝穿插便激动的挑了眉:“这,金帛?”

金帛乃宫皇室专用之物,叶嬷嬷竟然把这东西推出来。实在叫她惊讶。

林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放下,但在想要松手的那一刹那,她却又捏住了。她固然怕,但她也明白许下的是什么,所以在看了一眼叶嬷嬷那淡定的面容后,她伸手打开了它。

血字见腥见黑的入了帛纹。与其上的如意纹路交汇在一起,却是一行字,一行生辰八字。

“辛酉三月初八子时。”

“这是……”林熙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我的生辰八字。”叶嬷嬷说着手指却捻了捻,林熙看着她这个明显说谎的动作,懵住了。

叶嬷嬷的眼神从林熙那里直接落去了自己的手指上,一顿之后笑了:“我对你毫无防备,以打算全数讲出,结果连做伪都不会了,没错,这话是谎话,可它也是真话!”叶嬷嬷说着起了身,走到了房门口,左右扫看跟着的丫头都离得远远地,这才转回来看着林熙问到:“我教你的东西,好用否?”

林熙眨眨眼:“好用,那些记数让我算账便捷,那绢书里的东西,匪夷所思却能叫我打开眼界,连对我家小宝都能有些关照……”

“你就没想过,这些东西何处来的,我怎么会知道会懂?”

“不是您祖上……”

“我祖上何德何能啊,会这些?”叶嬷嬷一脸嘲色,继而看着林熙:“不如我们两个换换心底的秘密,至少倾吐出来也比塞在肚子里一辈子的好,反正我的身子已经不成了,最多两年也就到顶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会说出去,而我的秘密说给你,你也不会对人讲的,不是吗?”

“我的秘密?”林熙一脸诧异,心底已慌,叶嬷嬷冲她笑:“是我教的你微表情,你有没秘密我看得到,你不敢说,那不妨我替你说,你的秘密和林家大姑娘有关,对吗?”

林熙的肩立时上挑,她本能的反应让她的瞳孔都紧缩了些许。

“看来我说了。”叶嬷嬷消瘦的脸上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似是很开心。

林熙捏了手的金帛:“我承认,是和她有关,但是,我没办法说。”叶嬷嬷能看到她的真实内心,林熙在她的面前,没有隐瞒过去的自信 ,可是若说她怎么说?重生?谁信呢?连她自己都是觉得匪夷所思的啊!

“你没办法说,是因为你认为我不信,因为那太匪夷所思,可眼下不如我告诉你一桩更匪夷所思的事吧!”叶嬷嬷说着凑的林熙近了些:“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未来的一抹灵魂,死后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的!”

“什么?”林熙惊的立时站起,而叶嬷嬷一脸淡然,她望着叶嬷嬷,她看着她的表情,她知道叶嬷嬷没有撒谎。

慢慢地,她坐下了,眼神不挪的盯着叶嬷嬷。

“我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那个时代常用的东西,而微表情是我的专业课题,我是一名刑侦学和心理学的双博士,博士你知道吗?大约相当于进士那一档次了,总之这是我的研究方向 。所以我很清楚这些。我死于一场海啸,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篮子里,身边是车轱辘的吱呦声。我当时还在想,我是不是死了,我现在是不是尸体,可当我试图叫嚷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声音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我吓坏了,好半天又试着喊了一下。还是哭声,而紧跟着篮子被掀开,一只手便捂住了我的嘴……”

林熙听着这些话脸色已经发白。

“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口鼻全被压住了,我以为我会死,我奋力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我竟然在襁褓,而那时压着我的手松开了。那是一个男人纠结的面孔,他对我说:‘殿下,你千万别哭。否则我就救不下你了!’”

林熙手一直被攥着的金帛落在了桌上,她望着叶嬷嬷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了。

“我一听哪里还敢哭呢,闭着嘴老老实实一声不吭,那个男人看着我不哭长出了一口气,又把篮子给我扣上了。而后在篮子上又压了许多的东西。我记得那一路的颠簸,更记得自己在那个篮子里越发的上不来气,就当我快要不行,要哭喊求氧气的时候,篮子上的东西终于搬开,篮子被打开。我没有再上不来气……”叶嬷嬷 说着冲林熙无奈一笑:“我当时知道,我是借尸还魂,因为那个孩子,原本的我,在路上已经,闷死了。”

林熙低下了头。伸手揉蹭着自己的额头,叶嬷嬷这些话给的震惊实在太大,先说什么未来,又说什么借尸还魂,而从她口描述的一个殿下之词,又足以暴漏出其后的故事,震惊,震惊到惊心动魄,震惊到她如坐针毡,震惊到她手心和后背冷汗连连……

“我的故事你一定听过不少,大约是我多么传奇的一生吧,但其实藏在传奇之下的,看不见的无奈又有谁人知道呢?”叶嬷嬷说着伸手把那金帛抓在了手里:“我这个身子的主人,是一段孽缘所造,她不该活在尘世间,她得死,你能猜出来,是谁和谁吗?”

林熙望着那金帛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言语:“,宗?”

“我那日子必然一头是宗的。”叶嬷嬷说的很淡定,林熙却不敢说另一个人了。

宗,乃是现任皇帝的曾祖,是他爷爷的老子,自己的祖父伺候的高祖是宗的儿子,而依着年岁看,的确只能是他,但如此一个兴之主能参与的孽缘……还能是什么?

她盯着叶嬷嬷手里皇室专用的金帛,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敢说,我说。”叶嬷嬷说着再次把脑袋凑了过来:“静怡长公主。”

林熙闻言顿了一下立刻抬手擦抹额头上的汗水,此刻的她的心狂跳不止。

长公主是什么概念?在大周,长公主是皇帝的姊妹,堂堂兴之主的帝王,竟然和自己的姐姐……

林熙伸手去抓桌上的茶壶,可惜茶壶里是空的,她只能悻悻的放下。

“你不用怕什么,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托你那桩事!”叶嬷嬷说着转头看向外面,她从窗户里看着天上升起的那轮月,轻声说到:“我那时小,不会说,可我能听啊?所以我才知道了这桩事——长公主适婚后,驸马便不如她意,她在驸马府上住了一年就搬回了宫里,偶尔应节才回驸马府一日,两人虽没离合,却也各自过各自的,驸马满园莺莺燕燕,长公主则在宫和自己的弟弟有私,**背德,宫之禁,但这是帝王坐下的事,后宫之谁又敢言呢?结果后来长公主有了身孕,本意要落胎,可长公主舍不得,便匆匆回了驸马府,召见了驸马。驸马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不敢触犯天颜,只能认做是自己的种,公主也因此搬回了驸马府,假作一番亲近,皇上宠爱长公主,见她依然如此,只好作罢,给了驸马一些好处做补,还破例把盐运的事交给了他管,但岂料就在长公主临盆之际,驸马却醉酒言于同宴朝臣,朝臣惊骇,立刻上书奏请此事,状告驸马秽言污语败坏超纲。”

“于是驸马因渎职被腰斩?”林熙立时言语,因为她记得当年在林昌跟前听过他曾提及,驸马最背叛的莫过此人。

“没错,泄漏这种事,皇上怎么可能饶了他?但他死了,流言却在朝臣心,看着孩子降生,他怕这个孩子长大了,群臣看出端倪来,彼时他还怎么力压群臣啊,于是他叫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和他一起去抱走了这个孩子,说是送到别家养,做个富贵闲人,于是长公主无奈之下才写了这个生辰八字,她是想着孩子就此偷偷的活着,却不知皇上已起了杀心,孩子一抱出去就下令找个地方弄死埋了。总管 太监纵然知道是孽种,却不舍得杀,为难之际想到了交情最好的安国侯,同他私下说了这事,安国侯爷便言,这到底是一条人命,我帮你私下送了人好了,好歹这也是皇室血脉,于是他接手了我,将我偷偷的抱进了侯府,打算第二日上打听个稳当的去处,岂料事有凑巧,他回到府上才知道,就在那天午他好不容易才得的独女因为脐风去世了。”

“于是,你成了侯府的独女?”

“没错,自己的女儿死了,他还要送出去一个,侯爷夫人又身子弱,实难有孕,故而侯爷将实情告诉了侯爷夫人,最后两人决定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将养起来,便把包我的包裹烧了,只剩下这个锦囊收在侯爷夫人的床头匣子里,于是我才成了安国侯爷的独女。”

“可是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安国侯爷还要把你当王妃将养?”林熙不解。

“谎言罢了……”叶嬷嬷苦笑:“他们对我很好,疼爱有加,教我礼仪也是当作侯门贵女教养而已,他们只是做了为人父母该做的而已,至于后来下了诸多的血本,也不过是太疼爱我而已,因为我乃未来之人,心高气傲,与人相比,就想得个头筹,结果谁都道我伶俐聪慧,他们也爱护有佳,而我更想日后觅个好夫婿,好锦绣芳华一场,岂料,最后名声大了,就传成了那般,而那时……你不知道当时我爹有多紧张,吓得不过三日便头发见了白,结果皇上闻听此言,竟叫人带我入宫瞧看,这一看就出了事,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而后直接摆手就叫我离开,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夺嫡党争,我爹莫名其妙的被搜出证据参杂在其,而后我就便成了罪奴,收进了教坊司。”(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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