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活在谎言里
风声呜咽。
“蠢货！在神殿里面磨蹭了那么久，你们没看出来那个恶……巴风特，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吗？”麦泽罗斯的声音。
在巴风特那句问话之后，还能够活下来的人。
无疑都是选择了屈服。
在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矮人都能老钢锤一样。
“可总不能把队长他们的尸体，留在……留在那里。”
这次讲话的，是先前那个大概率站队到麦泽罗斯这边，神情有些怯懦的矮人。
看来他也在神殿攻略战之中活了下来。
“你们把尸体带出来又怎么样？尸体是没办法带出遗迹的，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里。”麦泽罗斯的语气微微软下来。
“起码，起码我们要把队长他们安葬。”怯懦的矮人这样回应。
嘈杂的，隐约伴随着哭泣声的风声又一次响起，然后又沉寂下去。
“麦泽罗斯，你真的要像许诺巴风特的那样，每年献祭九个孩童给他吗？还有，他给你的那份力量，我觉得，我觉得……”
那个怯懦矮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不，不是我，胡斯托。别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来，你，你们，都一样。大家都向巴风特屈服，像没有骨气的狗一样，跪倒在他的面前，我们都一样。”
麦泽罗斯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意。
“可是，九个孩子……”那个怯懦的矮人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是却被麦泽罗斯怒不可遏地打断：
“够了！事情到现在，我们还有的选吗？胡斯托，别在这个时候再正义凛然地站出来指责我，你要是清高，你要是了不起，在神殿里的时候，你就该像其他人一样死掉！”
“而不是活生生站在这里，对着我指指点点！或者，你要是还有骨气，就在这里，在大家的，钢锤的墓前，陪着他们殉葬。”
风声再一次呜咽起来。
这一次，夹杂在风声里的哭泣声可以听得很分明，空气中的那些细小蓝点，也都在微微颤动着。
然后，没有其他声音再响起了。
多恩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这个坟堆。
然后在地上看到了半截腐朽不堪，还被泥土掩盖掉大部分的头骨。
多恩：……
或许那个神情怯懦，名叫胡斯托的矮人，最后真的选择了在老钢锤的墓前自我了结。
空气中的那些蓝点再次汇聚起来，拼凑成老钢锤幽魂的样子。
老钢锤，或者说被埋葬在这里的那些矮人的魂灵，要给多恩三人讲述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就像一场断断续续，还带了插画的广播剧。
多恩开始整理和思索这个[广播剧]中蕴含的信息。
首先，麦泽罗斯在经过矮人们对神殿的攻略战之后，最终选择屈服于巴风特，与这个羊头恶魔达成了每次遗迹开启，奉献九个孩童的约定。
而且，麦泽罗斯还从巴风特那里得到了一份未知的能力。
其次，麦泽罗斯在参与神殿攻略战时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而现在，据钢锤之前所讲，这位所谓的神使大人，已经有200多岁了。
这些矮人的魂灵，讲述的是一个大概发生在两百年前的故事。
而在那个时候，矮人的战士们显然是知道和神之遗迹相关的一系列信息的。
可事到如今，整个凯萨都姆，都把神之遗迹当成永享欢乐和幸福的[神国]。
在这两百年的岁月里面，麦泽罗斯借用神的名义扭曲了凯萨都姆内矮人们的认知。
要达成这一点，多恩觉得只有一个办法——
用某种办法大规模除掉老一辈的矮人，对于新一代的矮人则从小给他们灌输神祗神使的概念。
期间还要加强对舆论的管控，任何人胆敢非议神明或神使的话，就除以重罪。
等时间长了，知道真相，能说真话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最终谎言就会披上真理的外衣，大行其道。
“钢锤，其实我之前就有一个问题，凯萨都姆的矮人看起来是青壮年占了绝大多数，在祭坛边的时候我观察过，似乎年龄在百岁以上的矮人数量都非常少，是发生过什么吗？”格雷格鲁突然闷声发问。
这个S级的冒险者，观察力还是很敏锐的。
先前蹭滑蛋枭熊排盖饭，以半身人霍格为首的那三个矮人，在交谈中就频繁提到[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我爸爸还在的时候]。
甚至到了钢锤这里，直接就是孤儿，父母双亲全都不在。
随随便便遇到的几个矮人家庭构成都是这种情况。
对于寿命可以达到300岁的矮人种族而言，老一辈的高死亡率，显然是存在问题的。
格雷格鲁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说明他应该也和多恩想到了类似的地方去。
钢锤注视着土堆上老钢锤的幽魂，艰难地咬了咬牙：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凯萨都姆里爆发过一场恐怖的疫病。生病的人会发热、呕吐、肺咳、出血……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麦泽罗斯带着神明的福音回到了凯萨都姆，他救了……很多人。后来，也一直带领着族人，在和恐怖的疫病作斗争。”
“一直到四十年前，在麦泽罗斯的带领下，疫病被彻底控制住了。这也是大部分人，会把他奉为神使，崇敬他，膜拜他的理由……”
说到这里，钢锤紧紧握拳，低着头，再也讲不下去了。
矮人的神祗也好，神明也好，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卑劣可笑的骗局。
而像钢锤这一代年轻的矮人，自出生以来，就活在这一场骗局之中。
“疫病吗？”多恩这下明白麦泽罗斯从巴风特那里得到的能力是什么了。
格雷格鲁上前轻轻拍了拍年轻矮人的肩膀：“我可以保证，那个老东西的谎话维持不了多久了。”
大家静默了一会以后。
原本漂浮在坟堆之上不动的老钢锤幽魂又一次有了动作，他抬手指了指钢锤，又指了指身下的坟堆。
随后，这冢土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泥石向边上飞散，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土坟最终崩塌开来，露出一个坑洞。
里面是一具腐朽的尸骨。
除去尸骨以外，还有一些腐坏的金属和皮料，已经无法辨认原本的模样。
可能是老钢锤生前的衣物和武器。
不过，还有一样东西保存的非常完好。
那是一只手套。
简朴的，符合矮人实用风格的皮质手套。
能在两百年的时间里面留存下来，丝毫没有腐坏的迹象，可见这个手套绝对不一般。
这应该是老钢锤想要交付给小钢锤的遗物。
在手套显露出来以后，老钢锤的幽魂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