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风起之夜
华陵城，南唐复州的一座小城，毗邻皇城所在的青州，比起韶州，却是富庶了不知多少倍。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华灯初上，鹤带着温曼珠与小夜走向一条偏僻的巷道，周围人群越发稀少。
“我们去哪？”温曼珠看着前方信步游闲的鹤，似乎对这地方颇为熟悉，不由稍稍好奇。
“去找个地方坐一下，顺便会会旧人。”鹤面带淡然微笑，缓步向前走去。
“这么多旧人？”温曼珠嘀咕了句。
小夜自觉醒后便一直跟着两人，没有多说什么，此时听得两人交谈，也只是微微抬头，望了眼前方的温曼珠，随后再度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躲闪着些什么。
温曼珠看得身旁小夜的模样，也是感到一阵奇怪，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继续跟着鹤向前走去。
不多时，三人走到一间名叫“难得糊涂”的茶馆，招牌歪歪斜斜，屋内桌椅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废弃多年的破旧楼房一般。
敲了敲那摇摇晃晃的木门，随着一声清脆铃声，鹤推门而入。
“红茶绿茶还是白茶。”
一张掌柜台后，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在仔细地泡着茶，头也不抬地缓声问道。
他的身后的大木柜抽屉里放着各种各样的茶叶，看起来却是挺像那么回事，但空无一人的店，却是将其彻底暴露了。
“来瓶天黄历年间的女儿红。”
“我这不卖酒很久了。”
鹤走近掌柜台，缓缓坐下，看着眼前这发须皆白的中年汉子，微笑摇头：“没了酒你居然还能活下去，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听得这般熟悉话语，中年大叔微微皱眉，抬起头，当看到眼前面带微笑的鹤之时，明显愣了愣，而后也是一笑。
“是你啊……”
他的笑容之中带着些许唏嘘之意，随后恢复如常：“喝酒不利身体健康，喝茶就好。”
“我看，是酒吧的酒都被你喝光，经营不下去了吧。”鹤面带微笑，毫不留情地揭开真相。
被戳中心事，那中年大叔明显身形僵硬。
鹤却是轻笑一声，转而向温曼珠介绍：“这位便是参宿星主，原南唐镇北大将军。也就是我们不久前看到的那位镇北大将军杜虎的父亲，杜茂。”
“杜老将军您好。”温曼珠连忙躬身施礼。
“但同时，他也是昴主的结拜兄弟。所以按辈分算，你还是叫他大哥吧。”鹤笑眯眯地说道。
“大哥……你好。”
看着这和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大叔，曼珠很勉强地将大哥两个字叫出口，尴尬之余，心中却是好奇哥哥和这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对温曼珠这声大哥很是受用，杜茂僵硬的身躯瞬间放松了下来，宽慰地望向鹤身后的的少女和少年。
小夜仅是被扫了一眼便被无视，杜茂的目光落在温曼珠身上，颔首微笑：“原来如此，你便是那位小曼珠……”
“大哥……知道我？”温曼珠神色愕然。
“你兄长文武全才，我和他比试多次，均是没有胜过他。一天我们喝酒的时候，我突发奇想，说我有儿子，一身武艺也得以传承，而他则一无所有，只有一把破刀，从这一点看，便是我胜了。”
说到此处时，温曼珠斜眼瞥了下身旁的鹤，却见他原本平淡的面容上眉头一挑，随后渐渐平复，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便和我起你，说你怎么乖巧可爱，聪明伶俐，不日后得他传承，必能天下无敌，一统昊泽，千秋万代，万古长存，我家那臭小子给你挽鞋都不配。”
温曼珠香额泛出几许冷汗，心想萧雨哥哥你也太能扯了。
短暂的尴尬过后，温曼珠忽地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再度瞥了眼鹤，谨慎地望向杜茂：“萧雨哥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鹤这家伙一直在和自己卖关子，此时有机会问出真相，温曼珠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听得这话，中年大叔略感意外，也是疑惑地望向鹤：“你还没告诉她？”
鹤对杜茂微微摇头。
随后鹤与杜茂俱是沉默，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的沉默，让小夜也是感到一阵不自在，他抬头望了眼那满是关切神情的温曼珠，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浮躁，与此同时，对于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她的萧雨哥哥，也不由好奇起来。
看得鹤与杜茂俱是沉默，温曼珠神色一正：“我曾经忘记过他。这就是被灵魔吞噬后，周围相关者会出现的症状吧，否则我绝不会忘记的！”
杜茂轻叹一声，正欲说些什么，却被鹤的眼神制止。
“放心吧，现在的我，能够承受。”
看得杜茂的心理似乎有松动的痕迹，温曼珠继续旁敲侧击，引诱其继续往下说。
杜茂望向鹤，目光中带着征询的意味。
鹤沉默片刻，终是闭上双眸，微微点了点头。
鹤之所以不想让她知道，便是不想因为此事而影响她的修行。
但若是因此反而让她胡思乱想，导致心有芥蒂，修行迟滞，那反而不美。
杜茂回忆这些年发生的事，斟酌着字句，将那段惊天动地却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好吧，就让我来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跟你说说背景，嗯，这背景还有点长。”
“星界和魔域的由来你应该清楚吧，在这个世界上的隐秘之处所隐藏着的两股神秘力量。千百年来，星界魔域一直相争相杀，互有胜负，但因为魔域有宇神，星界有宙神的存在，双方始终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但自百年前，宙神大限已至，星界便开始步步衰微。人界屏障失去了宙王的加护，力量越来越弱，能进入屏障的魔物也越来越强大。”
“这种劣势在百年间愈演愈烈，到了最后，人间魔物横行，灾厄不断，而各星主只能龟缩在星界内，对于新觉醒的星主也无法提供有效的庇护。”
“没有了新鲜血液的补充，星界更加衰微，星主牺牲一个便少一个，于是剩下的星主更为惜命，呆在星界不敢踏出半步。”
“这种情况维持了很久，直到七年前，沉寂千年的昴宿觉醒。正当魔域各魔物蜂拥而至，想要再次将其吞噬之际，他又忽然消失。”
“此后，在人界各地，都有流传着他出现的消息，不断斩杀魔物，救下觉醒星主，破坏魔域的一系列行动，但每次没等星界与魔域高层反应过来，他又再度消失不见。”
“刀皇萧雨之名在魔域与星界渐渐流传，在星界被奉为英雄，声名不仅超越十三学宫之主，甚至盖过地位最高的三垣！魔域则将其视为眼中钉，进行了好几次大规模的追杀围剿行动，但均是无疾而终。”
“最后，魔域定下计策，号称要在十日后倾巢而出，一举覆灭人界，以此逼萧雨出现。”
“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星界地位最高的三垣，即紫微、太微、天市三名星界大长老的的联名邀请下，萧雨来到星界，与三垣进行一次密谈。”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刀皇萧雨以个人名义，向整个魔域宣战，并言明仲冬初日，定期前往。仲冬初日，正是魔族扬言要大举入侵人界的前一天。”
“仲冬初日雪夜，刀皇萧雨乘雪而至，孤身前往魔域，信步游闲，一步一杀，犹入无人之境，径直踏上冰封王座，诛杀当代魔王阎无常，魔域百万之众竟不能挡，最后甚至连魔族四大凶兽之一梼杌，也被其诛杀。”
“梼杌所属为地魔，其能力是吞噬人的躯体，但保留灵魂。这样的灵魂体，便是鬼，也是魔物的初始阶段。萧雨击杀了梼杌，导致魔域也失去了新鲜血液的补充，而且萧雨那一夜的动作，也使得整个魔域元气大伤，不得不收敛势力。”
“自此，魔域与星界，重归平衡。而那一夜的事件，便被魔域与星界称为风起之夜。”
说起风起之夜的事情，杜茂也不由一阵热血沸腾，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为即将覆灭的星界乃至整个人界硬生生地打出了一条活路与生机！
这种豪情万丈之事，是每个男子都会有过的梦想，即使自己不能做到，听得身边有这样的事迹，也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与感慨。
看得杜茂那般感慨模样，鹤神色平淡，只是轻轻摇头。
小夜则是呆呆的定在原地，虽然有些字句听不太懂，但却也深感那人是何等的英武非凡，心中赞叹之余，也不由稍稍黯然。
“最后呢？”温曼珠急切问道。
“最后？最后据说是宇神出手了，不顾与宙神订下的制衡契约，亲自出手，与他战了一场。”
“结果他应该是输了，最后被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也就是灵魔之主所吞噬。这一点，传闻与你的亲身经历相似，应该是不错的。”
听得这般结果，即使之前已经听鹤说过一次，有了心理准备，但温曼珠脑海仍不由地泛起一阵眩晕感，幸而鹤在旁边及时将其搀扶住。
小夜也条件反射地想去扶，但看到鹤那俊美的脸庞，不由有些自惭形秽，伸出去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
“先别急着晕，这个故事还没有完。”鹤面带淡然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没完？”听得此言，不仅是温曼珠和小夜，连那杜茂也是一脸好奇惊异之色。
“难道说……”杜茂眼中泛起些许希冀之色。
“我只能说，他并没有死，还活着。其他的，到了恰当的时机，我会再跟你说的。”鹤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接杜茂的话头。
“切，你们主仆两一个德行，就爱卖关子。”杜茂兴致阑珊地摆了摆手，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莫名的兴奋。
知道那个人还有可能活着，那么鹤现在所做的一切事，不仅是因为他的嘱托，也是为了他能再度回来吧。
杜茂想到这层，心中也不由一阵感慨，抬起头望向鹤：“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呵，刚好有个麻烦，这不是就来找你了吗？”鹤趴在掌柜台前，指了指身后的小夜，微笑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