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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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温玉言意外的看着她。

清秋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母妃,你不要管这件事情。”温玉言害怕她受到自己的牵连,忙同高台之上的温慎言说,“父皇,母妃只是爱子心切,才会擅离冷宫,求父皇不要降罪于她!”

“清秋,朕给你一次机会,回到你的冷宫去。”温政良冷声呵斥。

清秋却不为所动,她缓缓朝温政良跪了下去,说,“陛下,罪妾请您饶恕兰君。”

“他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朕留他个全尸已然是最大的仁慈了!”温政良愤言。

“母妃,您走吧,不要管我。”温玉言忧心忡忡对她道。

清秋看向他,摸了摸他的脸,喊泪说,“兰君,是母妃对不起你,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次就让娘保护你一次吧。”

她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贤仁见此脸色大变。

“陛下。”清秋对温政良说,“这是当年您赐给罪妾的,您说过往后会无条件,应允罪妾一件事,正所谓君无戏言,今日罪妾希望用这一块玉佩,换兰君一命。”

“你当年差点被处死,也未动用此牌,眼下为了这逆子,你真愿动用于它?”温政良意外道。

清秋看向温玉言笑言,“虽然我未教养过兰君,但他终究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而且我自己的孩儿,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自己知道……”

贤仁攥紧了拳头,开口说,“所谓杀人偿命,倘若就这般放过他,我皇室只怕要颜面尽扫,届时又当如何面对天下百姓,陛下,还请三思。”

“不就是杀人偿命吗?”清秋浅笑了一下,说,“子债母偿,我来替他偿了这一命。”

“母妃!不要!”

温玉言打开身边押他的人,想上前去阻止,可惜清秋却已经自己撞上了,刽子手手中的利刀。

刽子手吓的赶紧拔出刺入清秋身体里的刀,血飞溅在了空中,清秋朝后倾倒而去。

温玉言跑上前,在她身子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最后一瞬,接住了她。

场上之人纷纷瞪愕,谁也没想到清秋居然选择自行了断,来替温玉言赎罪。

“母妃……”温玉言紧紧抱着清秋,手捂着她的伤口,可怎么也捂不住那些流出的血。

“母妃,母妃,你不要离开我。”温玉言恐慌的哭着说,“是兰君不好,兰君往后都听您的话,我再也不忤逆您的话了,我求您别走。”

清秋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抬起捧住了他的脸,奄奄一息的笑了笑,说,“我的兰君,过去是母妃不对,母妃把这后宫看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不争不抢,就能安然度过此生,可惜我低估了人心的可怖,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不,我什么都不做了,我要陪在母妃身边,母妃你坚持住,我找人来救你!”温玉言手足无措的朝身边的人喊着,“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救救我母妃,来个人救救我母妃啊!”

可惜尽管他喊的撕心裂肺,旁边的那些人,却都只是冷眼旁观着。

清秋的手垂落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母妃?”他一怔,然后颤抖着手缓缓探向她的鼻尖,那一刻心顿时跌落在了谷底,他落着泪,抱紧了清秋的身子,哽咽失声了半天,悲痛欲绝的喊了句,“母妃!!”

他哭的泣不可仰,呕心抽肠,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周遭狂风大起,地面飞沙走石,温玉言强行扼制住自己的悲痛,发丝和发带在狂风中乱舞,他扭过头缓缓看向了高台之上的贤仁。

脸上满是泪痕,那平日里素来温柔和煦的目光,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叫人毛骨悚然的愤怒和痛恨,他死盯着贤仁像一匹嗜血的狼,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去,将贤仁撕成碎片。

后来,温玉言虽逃过一死,但却被查封了府邸,贬为了庶人,发配至蛮疆,终身不得回皇城。

温玉言心中有那么些庆幸,还好被发配的只是他,这样至少十五他们不会有什么事。

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温玉言坐在囚车之中,静听着路边行人的谩骂和议论,而无动于衷。

“王爷!”

温玉言心中一惊,看去只见十五忽从人群中跑出,来到了囚车边。

“你来做什么?快些离开。”温玉言轻声呵斥,他已经害了母妃,他不想再把十五牵扯进来。

“王爷,您去哪,十五也要去哪。”十五一边跟着囚车跑一边说。

“胡闹。”温玉言道,“你知道蛮疆是何地吗?”

那是各国丢弃罪徒的地方,虽然也不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也绝非是善类,而且那边常年无雨人烟罕至,不是戈壁就是沙漠,所以有人说,如果你没有见过地狱是何样,那便去蛮疆瞧瞧,哪里就是人间炼狱。

“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王爷的奴隶,我必须跟着王爷。”十五坚持道。

温玉言冷言,“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奴隶,自求多福吧。”

“顾将军,劳烦你,将此人驱走。”温玉言同旁边押送他的人说到。

于是几名侍卫便上前来阻拦十五。

“不,我不走,我要跟着王爷!”十五紧紧抓住了囚车,但还是生生被拽开。

身后十五的呼喊声,不断传入耳中,温玉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成了一个拳头,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十五那么聪明,离开自己一定会活的更好,而自己前途渺茫无望可期,所以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十五,我们就此别过,愿你往后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温玉言心中默默的想着。

半月后,温玉言几经辗转,终于被押送到了传闻中的蛮疆,眼前的景象,比传闻中的更为可怕,风沙漫天白骨如山。

“王爷,保重。”顾将军向他行了一礼,便随其他人离去。

温玉言看着广阔无垠的四周,天地之大他却无处可去,手脚上的铁链,被烈日晒得滚烫。

忽然,一根绳索从天而降,直接套住了温玉言的脖子,温玉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背后一股力量拽来,他顷刻倒在了地上,然后被极速的拖行。

也不知道被拖了多远,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马蹄与数人的高呼声,脖子上的绳子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他费力的双手扯着,想要得到一丝空隙呼吸,后背被碎石划的伤痕累累,细沙涌入伤口,一路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温玉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上,将他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温慎言。

“皇弟,好久不见。”温慎言得意洋洋的居高临下对他说到。

温玉言问,“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应在戒律阁思过吗?”

温慎言一顿嘲笑,说,“你以为,单凭那个戒律阁,能困住本太子?”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无能的。”说着温慎言一脚踹了上去,温玉言后背狠狠撞上了巨石之上。

一口血从嘴中吐出,他撑着地面手臂剧烈的颤抖,想要站起来,可惜很快又受了一脚,又被踹回到了温慎言脚边。

“温玉言,你说你,好好当个废物王爷,不好吗?非要逞能,同本太子作对,不自量力。”温慎言嗤笑的看着地上的他,“听说你母妃死了啊,如果不是你非要同我作对,你母妃就不会死,害死你母妃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温玉言的手指死死扣进了地面,一条条青筋从手背暴起。

“雷辛。”温慎言叫了一声。

一个人忙卑躬屈膝的跑来,嬉皮笑脸的说,“殿下,小的在。”

温慎言俯视着温玉言,别有深意的说,“这个是本太子的好皇弟,往后你可得给我好生关照着,可别让他死了,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小的一定好好教。”雷辛奉承到,又扭头看向温玉言,满眼恶毒。

温慎言一笑,拍了拍雷辛的肩,“教好了,本太子自然会设法,让你回皇城。”

“多谢太子,多谢太子!”雷辛连连致谢。

雷辛,温玉言想起来了,十年前有个官员,因为残杀了其岳父岳母一家,又强占民女,而被削去官职贬于此地。

没想到他在此地,竟私自组建军队,同温慎言勾结,占领了这大半个蛮疆。

温玉言被囚于雷辛的军营,同其他被雷辛抓来的人,一起成为了日日被呼来喝去的奴隶,他们被逼着干军营中最脏最累的活,若稍有一丝忤逆和差错,便会赢来其他士兵的殴打。

蛮疆白日和夜晚相差极大,白日里热如灶炉,黑夜里却冷入寒冬。

温玉言靠着石头,坐在地上,刺骨的寒风吹着他身上伤口,犹如利刀在他身上一片片的刮。

他低着头,眼神盯着地面,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母妃惨死的画面,一遍遍响起温慎言的话。

他不禁质疑,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如果自己没有去同温慎言他们作对,是不是母妃就不会死?

是他害死了母妃,如果他听母妃的话,如果他再多信一点十五,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母妃不会死。

都是他,刚愎自负,身为蝼蚁却想与天上的雄鹰斗,结果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欸?他怎么了?”

“不知道,从那天把他带来,他就一言不发,跟傻了一样。”

两名官兵在一边议论着温玉言,其中一个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

温玉言不为所动。

“不会真傻了吧。”官兵嘲笑了起来。

另一个官兵也捡起石头砸向他,温玉言依旧默默承受了下来,像坏掉的木偶,像濒临死亡的游鱼。

白日里,温玉言又被他们,使唤去遥远的地方取水。

烈日当空,汗如雨一般,从温玉言脸上落下,嘴唇干裂到出血,他想饮水,可手中提的水,他一滴都不能碰。

脚上的鞋子早已破烂不堪,前些日还不慎踩到块白骨,直接扎进了他的脚底,他虽将骨头拔了出来,但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

“快点!”一道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温玉言身上,官兵嫌他一瘸一拐走的太慢,急躁的催促到。

另一个更是抬起脚,直接踹在了他身上。

温玉言早已虚弱不堪身子,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力量,顿时摔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混蛋,废物!”两个官兵大怒,拿着手中的鞭子,一齐抽打地上的温玉言。

忽然一块石子,狠狠打在了一个官兵的头上。

那官兵回头,另一块石子,再次袭来,砸在了他额头。

“谁!谁在哪装神弄鬼,偷袭老子!”官兵怒斥到。

但四周无人回应,只有陆陆续续的石子,向他们砸来。

“不,不会是罗征的人吧?”另一个官兵环顾四周,惴惴不安。

很快更多的石子砸来,吓的两名官兵赶紧撇下温玉言,仓皇而逃。

温玉言向最后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十五从山丘后站了起来。

“王爷!”

十五朝他飞奔而来,由于地上的泥沙,还接连摔了几跤,但她每次都很快的爬起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王爷……”十五心疼至极的看着他,眼前人浑身上下处处伤痕,那张原如璞玉一般的面容,眼下却面黄肌瘦起了厚厚一层干皮,唇上全是血,哪里还有当初在皇城的模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温玉言没想到上次推开了她,她竟然还找到了这里来。

十五回,“我来找王爷啊,我说过,王爷在哪十五就在哪。”

“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奴隶罢了。”温玉言自嘲道。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同十五冷言,“你赶紧离开这里,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王爷,您别赶我走好不好?为了来这里,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我求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十五泛起泪光,扯住他的袖角,哽咽的哀求。

温玉言看着她,眼中明明一片感动和怜意,可语气却还是冷酷的说,“我不需要你,别跟着我!”

他甩开了十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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