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感谢
海面烟雨蒙蒙，整个班纳岛笼罩在雨雾中。
老索尔家那破破的茅草房里，莱西正在给家人准备晚餐。
晚餐相当简单，黑面包是主食，蔬菜是水煮的豆子和胡萝卜，还有一小块熏肉，以及几大块海鱼。
但就算只是这样，莱西已经很满足。
至少，现在黑面包能够吃饱。
换做以前，就算是利昂和蒂格，也仅仅只能分到一小块黑面包，他们根本吃不饱。
至于熏肉？以前那更是不可能有的。
三天前，莱西从议政厅的文书那里，领到了普雷斯科特战死之后的第一个月抚养金，那是两枚银鹰以及整整十磅的小麦粉，再加之前赫伯特交给她的，预领的一个月军饷，让莱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美丽起来。
就连莫雷，听了赫伯特的话之后，也不再考虑和其他珠民下海采珠，他现在只是偶尔在海边捕鱼，再加打理一下菜地，充实家庭的食物来源。
这让莱西不用为莫雷每天提心吊胆，毕竟，珠民的生活，就是拿命赚钱，能有口饭吃，谁愿意拿命去搏？
莱西感觉到，家庭的生活，正逐渐地往好的方向变化。
一边想着这些美好的事儿，莱西一边往窗外看了一眼，心情顿时又变糟糕了。
唉，这雨，怎么还没停呢。
正在这时，莫雷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房间传来：“莱西，今晚你就不去了吧，下大雨呢？”
“不行！”莱西回答得斩钉截铁。
“领主大人不是规定了么，夜校允许每个月请假一次。”
“那也不行，今天是第一次上课，一定很重要，而且说不定以后我们会遇到其他事情，还需要请假。”莱西并没动摇。
她低声地又嘟囔了一句：“我可不想因为没去上课而领不到‘学习奖’，而且……”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眼中浮现一丝美好的憧憬。
但是，考试和面试，应该很难吧……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非常感谢领主大人，哪怕领主大人只是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作为一个女人，她原本以为，她这一生就这么平平庸庸地过去，她这一生的愿望，也只是能安安稳稳地活到老死，而不是饿死。
就在她浑浑噩噩，毫无意义地活了这么多年之后，她突然发觉，她的人生，似乎迎来了转机，一个她平时做梦都梦不到的机会，就这么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这次是真想抓住这个机会。
回过神来，莱西加快了准备晚餐的速度，等下可不能错过时间，要是错过领主大人安排的，专门用来接送学员的船只，那可就来不及上课了。
吃过晚饭，莱西来不及收拾，撂下一句话：“莫雷，今晚你照顾孩子们，明晚你去上夜校的时候，轮到我来照顾他们。”
然后，她捞起一块涂着鱼油的麻布，披在头上，盖住全身，冒着雨就冲出了家门。
莱西来到班纳岛的上船点，船已经停在岸边等候。
班纳岛的领民并不多，总共也就三十来户人家，不到一百五十人，所以大伙儿基本都认识。
但就这么点人，听说还有八十多人报名夜校，轮到今晚上课的就有四十一个人。
莱西数了一下，现在好像才来了十多人。
就在莱西以为，今天因为下雨，可能会有很多人请假的时候，人又陆陆续续地来了。
而到了开船的时候，四十一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雨一直在下，小船的船舱容不下这么多人，很多人都挤在甲板上，但他们不在乎，反正对于岛民而言，刮风下雨什么的，根本不算事儿。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说说笑笑着，讨论关于“学习奖”的事，也讨论关于之后的“全面阅读”奖励，以及再之后的集体雇佣。
看得出来，每个人的心中，似乎都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希望。
船靠岸后，莱西来到城堡边的夜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教室和座位。
时间还早，她突然又想去看望一眼赫伯特。
稍微打听了一下，她就知道了军营所在的位置，军营就在城堡边上，离夜校不远。
冒着雨，她找到了军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然而，她竟然透过篱笆看到，军营的训练场上，还黑压压地排着一大队人。
他们就这么像树桩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莱西从来没有见过，人们竟然可以这么整齐地站成一个方队，横着、竖着、斜着看，都是一条线。
她努力地想要从中找出自己的孩子，可惜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再加天黑下雨，她根本找不到赫伯特。
突然，另外一边又传来了有节奏的喊声。
“一二一、一二一……”
她这才发现，在训练场的另外一边，竟然还有一队人。
与之前的那个方队不同，这队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踏着统一的步伐，绕着军营训练场前进。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他们的人不多，才不到一百人的样子，喊出的口号却很有气势。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训练么？
虽然不知道这么训练有何意义，不得不说，他们前进的步伐真是整齐划一。
而他们在风雨中认真训练的劲头，也让莱西忍不住心生感慨。
莱西突然生出一种错觉，短短十来天的时间，整个罗德曼岛的所有人，都在发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当然，也包括了她。
悠长的钟声敲起，莱西猛然意识到，这是上课前的提醒。
她连忙小跑着回到教室。
她看到，在属于她的课桌边，放着一个小木盆，盆子里铺着细细沙砾，边上还放着一根小木棒。
书桌上也有纸，不过每人只有两三张。
然后，她看到骑士大人捧着一叠纸，走进了夜校的教室。
短暂的开场白后，骑士大人宣布：“现在，夜校正式开课，你们一定要认真识字，再过一段时间，领主大人或许还会和你们中比较优秀的那些人见个面。”
还能见到领主大人么？
莱西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想好好识字，她想见见领主大人。
她心中想着，她必须得当面感谢他，谢谢他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回家之后，白天她有的是空余时间，她可以在家里弄个木盆练字，那她就或许就会成为骑士大人口中“比较优秀”的那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