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追忆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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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大雪过后的太行山,千沟万壑一片肃然,宛若一条白色的巨龙匍匐在天际之间,山脊东翼刀削陡崖之下,常年受雨水河流侵蚀,形成的天然岩洞连绵不绝,一层一层洞中有洞,洞内环绕,别有洞天。

白居师傅就住在山间最深处,无人知晓的洞中天地里,前有瀑布,后有温泉,各种稀有植被的气味沁人心田。

温泉并非普通的泉,温度可达60至90度,含有几十种高热弱碱性物质,药用价值极高,尤其是侯三生这种气血严重亏损的体质,每天都需要口含特质的草药,浸泡两个小时。

浑身冒着热气的青年被几只开了灵智的猕猴从泉里捞出来,为首的一只体型较大,头顶,腹部,及腿部都长着白灰色的毛,像戴着帽子,穿着围裙和靴子的小老头,一通比划,“唧唧”叫唤,年轻力壮的小猴子们上蹿下跳的开始忙活,有合力推的,有扯住胳膊拉的,还有用脚掌往前蹬的,它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把这具身体往前移动一,两米的位置,放在那张用草编成的垫子上。

草垫子旁,一位身穿深蓝色粗布衣服的老人,正拿着一根小树棍扒开面前凸起的小土包,一股浓郁的肉香和股股热气从扒开的缝隙中升腾而出。

说他是老人,因为他正是躺在那一动不动的青年的师傅,堪比隐仙的白居。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年龄,大概他自己也忘记了,单看他的面容和体态,跟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差不多。

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垂在后脖颈中间,再长个两厘米的样子,就能触到肩头,发质乌黑亮泽,和他满脸的胡渣一样,根根抖擞,不修边幅;跟人们想象中的世外高人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更像是一位后印象派的潦倒画家,随心所欲的过了头。

不过,比起九年前第一次见面时,要正常的多,一头长发几乎垂到小腿肚子,胡子比关二爷的还长出一倍有余,远远看着,会误以为是山中野人。

那次下山,时隔尘世三十年,而上一次则是八十七年前,再往前,朝代更替,战火纷飞,准确的记录无从考证。

每一次的出现,必定会引起国家最高级别掌权者的注意,历朝历代的权利中心都会出现一些能窥视天机,扭转乾坤的大能量者,他们往往都伴随着帝王星的左右,辅佐其国运伟业。

和他们一样本事通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白居则是修行在深山远离尘嚣,不入世有不入世的好,好在权力纷争的上位者们可以安心,不能为之所用,更不能杀之除以后患,能通天地,控阴阳掌乾坤者岂是一具身体的生死所能囊括的,他们的存在,无论地位多么高权利多么大都只能仰望和敬畏。

不乏有能力逐鹿权利中心的政客一次又一次进山访寻,都不曾有这份机缘,倒是百多年前,一位姓蔡的普通农户因为生活的总总不公和不堪重负进山求死,与之结下了一面之缘,几年后,命运之神似乎特别的关照这位农户,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逆转,成为了富甲一方名流士绅,独子蔡之鑫成年以后更是在政商两局叱咤风云。

猴子们很快将青年的身体摆放到位,并且认真仔细的把他皮肤上粘到的小叶片,小草穗扒拉下来,长着白毛的侯子从不远处的石屋里捧着一叠衣物跳跃式的跑过来,搁在了青年腹部,刚好帮他遮掩住了那一抹殷红的小太阳。

“真香啊,你们谁想吃?”荷叶剥开,香气刹时弥漫开来,猴子们一个个抓耳捞腮的看过去,这三个月,隔三差五的就要经历一次战胜口腹之欲的天猴交战,已经被调戏了三个月的猴子们也不敢有分毫的造次,只敢翘着鼻孔闻闻味道。

“真无趣,这么美味的荷叶鸡,岂不是又要便宜白居那家伙,咦,白毛,你也不要吗?”

白毛猴子面带和人类一样的腼腆笑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谢”字,探着身子矮着头走到白居跟前。

“我坐着都比你高,你在弯点腰,不如爬着走好了。”说话间便掰下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白毛直了直腰杆,刚准备接,那只鸡腿在面前打了个圈,又缩了回去。

“几岁了,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白毛并没有生气,像人类握铅笔那样,握着小树枝,写道:“230岁。”

“哦?这么老了呀,嗯,看着也是挺老,你是要修炼成精啊,还是妖啊?”

白毛只啄牙花,它可不觉得自己老,用树枝狠狠地写了“神仙”二字。

“唔,那以后可得照着一点小弟啊。”

白毛直翻白眼,鸡腿猝不及防的塞到了它的爪子里。

一人一猴,手里拿着鸡腿,走近草席旁,一个蹲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大口大口的啃起来,时不时还把鸡腿凑到青年鼻子跟前晃悠。

其他的猴子们用捏的,敲打的,揉搓的爪法,按摩着那两条大长腿,有一只调皮点的拉着他的小臂,一只脚踩在青年的肩胛至腋下区域,猴身歪着,似乎拉扯的很用力,脖子伸着老长,整张猴脸几乎要挨着白毛爪子里的鸡腿。

“这次是受了神魂的牵连,上次是受了肉身的牵连,下次又是什么呢?”白居自言自语,油腻腻的手指往青年的嘴上揩了揩。

白毛也不遑多让,油乎乎的毛爪盖了下去,一抹,白净的脸颊和下巴上立马油渍呼啦的,鲜艳的红唇上泛着一层油光,好像涂抹了一层唇彩。

“唉,想那玉树临风的白居八百年才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每次都是要死不活的,要是救不活你,他就不用混了,他可是玉树临风的白居啊。”颠三倒四的话,对面的白毛听到过无数次,不敢说博览群书,阅人无数倒是当之无愧,白毛对他的有意无意自夸自话习以为常,但很多时候还是会被他拉低自己超越人类的智商。

“我帅还是他帅?”继续抹了一把油,青年的脸彻底沦为一张抹布。

侯三生心底叫苦不迭,摊上这么位师傅,不知道是不是走的狗屎运,神魂拼了老命的想要睁开眼睛,他有洁癖啊,抹完脸,估计要往他胸口上抹,加上气味的刺激,急迫的再一次运转神魂之力。

白毛毫不犹豫的指了指仍旧昏迷不醒的青年,然后不留余力的又往这张俊脸上一抹。

白居不以为意,每次问完这个这题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悬念。

“猴就是猴,和人类的鉴赏能力截然不同,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只是一只又老又丑的白毛猴。”

白毛气的眼睛鼓得老圆,然后摇摇头,像老夫子一样叹了一圈气,用油不拉几的食指在青年胸膛上快速写道:“同理”。

“哈哈哈,吃喝拉撒,吃饱了,是不是该方便方便。”

白毛看向一边的猴子猴孙,也拍拍手,又瞅了一眼躺平的青年,捞捞头,面露古怪和滑稽,眼神又像白居试探着瞄一眼。

“这小子快把我烦死了,该让他长长记性,让它们都过来,对着这张脸,撒尿拉屎,会放几个臭屁的更好。”白居两手做拱桥状,对着青年的耳朵喊道。

青年的眉头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两根手指弹动了几下,脚趾头也微微轻颤,白居和白毛脸上匀露出了无以言表的喜色。

一昏迷就是三个月,要不是李卫国和千岁雪一个用强大的魂力,一个用厚重的妖力将他的神魂护住,恐怕那场爆炸过后,医院里就要多出一位植物人。

已经穿着整齐的侯三生,洗干净了脸,老老实实的跪在白居面前等待斥责,看似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白居,事实上对他唯一的徒弟相当严格,无论是神魂还是身体的淬炼都在以各种超乎寻常的方式让他做到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一点的突破。

“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起来吧,没死就好。”石屋里现在就他们师徒二人,侯三生这一劫难超出了白居的感应,作为师父的他多少有些失职。

侯三生没动,白居师傅日以继夜的照顾了他三个月,单是给他灌入真气就不下十次,侯三生知道,那样做是很耗损修为的,这份恩情,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感激。

“好了,表达能力还是那么差,要不要报个大学去读几年,不要的话三秒内起来。”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就像弹簧一样弹起,一秒就直挺挺的站在了原地。

半卧半躺的白居打了一个哈欠,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坐像懒散,如果给他一根草,他指定会像羊一样叼在嘴里咬着玩。

“怎么,杀了一溜人,大仇得报,你就没点心得体会,说说吧,想到什么说什么,白居啊,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师父……”侯三生还真能吞吐,叫了一声,就眼巴巴看着对方。

“唉,杀干净没有?”白居可受不了,这徒弟不爱说话啊,半点不像他,在溶洞里一呆就是几十年,想找人说话还找不到。

侯三生点了点头,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一件事,可又害怕结果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我救的那女孩是死是活?”

白居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醒来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李卫国说你看上那女孩啦?”

“我没有,”侯三生垂下头,双手握紧了拳,声音有点发虚。

“没有,那就好,那就好啊。”

一听这话,侯三生整颗心往下一沉,那女孩的样子一直在心坎里挥之不去,就这样撒手人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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