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山羊 第六十二章 观众
望着被“瘤菌”羞辱却无力反抗的宋千帆,白安曼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为他去死。
对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长大,在“老家”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十几年如一日的呵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男人,白安曼是敬仰的,爱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宋千帆却始终对她表达出的爱意视而不见,似乎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她始终扮演着妹妹的角色。
在宋千帆的心里,似乎从来都只装着那个人。
所以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今天都这种场景,幻想出自己为爱牺牲,为这个男人去死,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来向宋千帆证明,自己才是他应该珍惜的,最好的选择。
哪怕宋千帆还是把自己当做妹妹,自己也要在他的心里留下一条无法愈合的伤疤,永远的占据着一个位置。
可真当死亡来临的这一刻,白安曼却怕了。
她努力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可心头那杆承载着她信念的天平却逐渐开始倾斜。
天平的一头是保护队友的责任,是没有血缘关系却依旧牢不可分的亲情,更是她幻想中至死不渝,伟大且崇高的爱情。
天平的另一头就简单多了,只有死亡和恐惧。
男人的话就像是给给正在逐渐倾斜的天平又添了一个砝码,加剧了天平倾斜的速度,同时也让白安曼感觉自己手中的“恶魔盒子”似乎变得更重了。
“或许我活下来,可以给组长他们求情,让他们也活下来呢……”
“对,活着才有希望……”
“瘤菌”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进的同时,她也在心里给自己不停的找着借口,同样是杀人,同样也会做活体研究,“老家”与众生教相比,好像也强不到哪去……
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正义邪恶,都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还是活下去吧……
就在她准备放弃抵抗,已经说服自己不再纠结于是否要投靠“瘤菌”的阵营时,她看到“瘤菌”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长着黑色长毛,触手无规则的蠕动挥舞着,状似章鱼与山羊的缝合体一般的奇怪生物。
那个生物正缓慢的靠近“瘤菌”,像是一名蓄势待发的捕猎者,正在伺机而动。
“考虑好了吗,小美女?”
“你要知道,你吃的那种药丸并不能让你一直免疫瘤菌,药力失效,我的提议也同样会失效。”
菌丝无处不在,可“瘤菌”却没有发现身后的“神子”,表情依然从容不迫,不断的尝试着用言语来攻破白安曼的心理防线。
白安曼的脚步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她注意到了那个之前被“瘤菌”干掉的树人,树皮脱落,重新变回人类形态后,居然露出了郑潜的脸。
虽然郑潜的脸此时已经被菌丝抽的有些变形,牙齿也尽数脱落,但白安曼还是认出了这个让她厌恶至极,手段卑劣,偏偏还和那个人扯上关系的该死的家伙。
一个邪恶的想法忽然从她心里升起……
“恶魔盒子”副作用转移到虫子的身上可能会失败,但人类……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白安曼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害怕少了一些,更多的是绝境时看到希望的激动。
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忽然捂住嘴,神色惊恐的伸出手指了一下“瘤菌”的身后。
“瘤菌”以为白安曼在指自己,也同样笑着伸出手,指了下自己,眉毛微微挑起。
“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别再往前走,给以多留点时间考虑吗?”
“你……你的身后……啊!”
白安曼伸出的那条手臂颤抖着不停,话音落下后猛地尖叫起来,身体也瘫坐到了地上,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
“嗯?”
“瘤菌”微微一愣,然后像是看破了白安曼的小伎俩,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但他还是十分配合的转过了头。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恐惧。
“神子”怎么会跑出来?!
明明有着封印法阵,每天也会定时投喂活人来稳定它的情绪……
几乎是在“瘤菌”肌肉紧绷的瞬间,“神子”那十十几条粗壮滑腻的触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
与“瘤菌”的表情截然相反,白安曼的嘴角翘起,勾勒出了一个漂亮的小月牙。
………………
另一头,郑潜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哪怕是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层上,意思好感觉不到寒冷。
随着胸前那朵瘤菌慢慢长出,仅有的这一处痛感也在逐渐消失。
现在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眼球,却也因为身体无法移动,而只能看着空中漂浮着的发光颗粒,和这朦胧白光照应出来的,被无数菌丝虬结组成的暗红色“天空”。
“怎么差距会这么大,我的菌丝是山寨的吗……”
“也不知道被瘤菌控制后,会不会真的死掉,再也活不过来了……”
“好想老妈和乐乐啊……送外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平平淡淡……”
“多好啊……”
渐渐的,他连眼球也没办法再转动,濒临死亡时飞速运转的思绪也变得迟滞了起来,就在他视线开始模糊时,忽然发现自己眼前的视角转动了起来。
就像是变成了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虽然没有知觉,但郑潜能凭借着视角的变化,知道“自己”正在尝试着站起身。
“难道被瘤菌操控的时候……我还能保留意识……”
在他思绪迟滞的思索中,视角从半空中发光的颗粒调转向了覆盖在柏油路面上的冰层,忽而又转向了被触手缠绕着的,重新变为树人形态的“瘤菌”,与被菌丝层层包裹,却仍然能撕裂出一道缝隙,不停咆哮嘶吼的“神子”。
“居然打起来了……”
等到郑潜想明白“瘤菌”和“神子”正在打架时,他的视角已经停到了白安曼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飞了过来,被他接在了手里。
手指勾动,“自己”似乎在盒子底下按下了什么开关,伴随着“嘎巴”一声机关转动的声音,“自己”又把一只手放在了盒子盖上,轴承转动,打开了盒子。
思绪愈发缓慢的郑潜,就像是在看一场难以理解的第一人称的电影,不仅无法参与剧情的走向,甚至连电影的情节也无法理解,只能做一名不会思考的观众,默默的观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