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小荷尖尖
正夜晚。
天色清亮如水,照入高台上,氤氲一层霜色,明净无暇。三五只仙鹤在松树下,悠闲地剔着翎羽,鹤影摇曳,翩然若起舞。
苏北坐在铜榻上,后面撑起五彩伞盖,饰之以玛瑙,翡翠,夜猫儿,明珠,等等等等等等,和天上的圆月辉映,一上一下,他长眉锐目,额头宽大,下巴上蓄须,年龄不大,可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猛之相。
苏北披着甲,身材魁梧,此时捏着竹简观看,很有一种猛张飞夜读书的感觉。
啪嗒,
不多时,苏亭北看完之后,面上浮现出一缕怒意,他随手把竹简掷到地上,或许是因为力道太大,竹简居然被摔出裂纹,洋洋洒洒。
“徐冲是个废物,连一个入上院不到三个月的年轻人都收拾不了。”
苏北名字文静,人却威猛暴躁,声音如雷般在高台上响起,甚至都形成回响,道,“苏清墨也是,就选这样一个人?”
对于苏清墨这样很可能以后上位溟沧派十大弟子的人物,苏亭北并算不上太过尊重。一来,他同样是秦阳苏家的嫡脉出身,父母以及亲族不乏厉害人物。二来,算一算,他和苏清墨是同一辈的,而且他自认自己修道天赋不比苏清墨差,待以后,也能上位十大弟子。
“北少爷。”
高台上,还有一老人,头发花白,驼背龟身,他对苏北的暴怒并不在意,对方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提醒道,“按照常理来讲,苏大小姐选择的徐冲是个很合适的人选,这个年轻人虽然潜力基本没有,但在明气层次真的不弱。只是没有想到,陈家新晋的这位真传弟子如此厉害,一个明气二重的内门弟子在玄功道术的比拼上,居然完全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这个老人有些惊讶,他先是跟随苏北的父亲,后来又被派来照看苏北,不管是在溟沧派还是秦阳苏家,都是见惯了天才。但陈玄这样的事儿,还是很少见的。
“哼,”
苏北冷哼一声,坐的大马金刀,道,“说到底,也是徐冲废物,寒门小族的家伙,就是不行。”
他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不屑,言语中充斥着身为五大姓嫡脉子弟的骄傲。实际上,徐冲并不是完全一介寒门,他背后也是有家族势力的,但在苏北看来,连十二巨室的弟子他都经常看不上眼,何况小门小户的家伙?
驼背老人笑了笑,近些年,秦阳苏家高歌猛进,势头很猛,让苏家子弟们都有一种傲气,可同样的,这样的傲气也让苏家子弟不愿意落后于人,平时都勤修炼,很好胜,又反过来让苏家的势头更猛。在他看来,有傲气,不是坏事。
想到这里,这老人开口道,“北公子,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他打交道的。”
“也是。”
苏北点点头,他入玄光不久,离结丹还差一段距离,以陈玄的天赋和背后势力背景,几年内恐怕也会踏入玄光层次,到时候肯定打交道就多了。
“到时候就让我看一看陈玄的成色。”
苏北声音略沉,体内传来金铁交鸣,不同于一般走气道的人,他走的是力道之法,身如铜铁,难以摧毁。
龙渊大泽,月天岛。
进岛之后,再往里,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一座小亭,台上的花爬满,不下数百个,朵朵盛开,花色垂下来,把亭子里遮掩出一片阴翳。
置身在小亭里,只觉得凉飕飕的,就好像处于冰壶里,浑身上下都有一缕又一缕的冷意横浸,在周匝徘徊。
一般的人在这样的亭中很有可能会觉得不舒服,最起码,从落宵洲赶来的桑应物就觉得不舒服,不过他看着坐在亭中怡然自得的陈玄,还是将不舒服压下,继续说话,道,“……玄少爷,家族中的各位真人对你很看重,以后少不了各种支持。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要慎重,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置身于险地。毕竟弄险多了,总会有一次真遇险,你没有必要。”
桑应物的话意思很明显,陈玄你不是没有任何根基的平民和寒门子弟,而是五大姓之一的陈家嫡系子弟,你有不少的后路可以选择,不必把自己逼上非赢就输的绝境。
世家子弟,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
“我知道。”
陈玄当然知道世家子弟的优势,他也不会吝于发挥这种优势,不过他和一般世家子弟不同的是,他知未来的局势,于是能更果决,不过他不会多说,只是道,“此次事出有因,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玄少爷能这么想就好。”
桑应物觉得眼前陈玄语气真诚,暗自出一口气。他担心的是,陈玄惊采绝艳,天赋惊人,可到底是在外面的,回到陈家没多久,和从小就长在陈家的嫡系子弟相比,可能对自己的定位有问题,还没有完全领会世家大族子弟的行事。现在来看,不管如何,陈玄还是心中有数,心中有数就好啊。
“桑伯。”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陈玄见差不多了,坐直身子,道,“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什么事情?”
桑应物看上去很好说话,道,“玄少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心修炼,争取早日到玄光境界,族中有意让你参加门中大比。其余的杂事儿,就交给我们处理就是。”
桑应物顿了顿,继续道,“玄少爷放心,我们人手不少,很多事情都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也不是大事。”
陈玄明显感应到,绝争之后,陈家对自己的重视稳稳上了一个大台阶,家族派来的人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恭敬了,他笑了笑,取出一本早准备好的薄薄的小册子,道,“这册子你看一看。”
“这个,”
桑应物接过来,翻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的很多是阴德之说,因果之论,通俗易懂,不像是什么高深的功法经书。
“行善积德,”
陈玄坐在木榻上,神情自若,道,“我觉得上面写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值得很多人读一读。而且当年我母亲在外时,也常读此书,凭此度过了不少难熬的日子。后来她有心推广此书,想让更多人知道,只是当时限于条件,无法做到,深以为憾。”
“现在想起来了,就想小范围内推广推广,了一下家人的夙愿。”
“这样啊,”
桑应物又翻开看了一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