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叶秀于林风必摧之
楚楚在李耳安排的房间里，老老实实呆了六个月。
期间没有试图逃走过一次。
她仅是抱着一把桐木琴，不弹奏也不放下，每日除了吃李耳送过来的三餐，便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以至于李耳都对她放掉了不少戒心。
六个月来，叶林是第二个推开房门的人。
他没有说话，她却知道是他来了。
楚楚指尖抠着琴弦，勒出道道血痕，空洞的眼睛似在诉说着愧疚，但她嘴巴张了张，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叶林望向她，也不过只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楚楚依然没有说什么，但心底的难受却是顷刻间覆盖全身。那种心脏被狠狠揪起来的感觉，半苦半疼，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即使从小被扔在寒宫里，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即使被挖去了双眼，不见天日，不闻世事，也抵不过这刻的难过。
她以琴入道，以音入情，共情又断情，却不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道理。
楚楚咬了咬嘴唇，强撑着吐出一句，“你不恨我吗？”
“恨你又有什么用？你不是说了吗，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接触我都是为了这个，哪怕我一开始就意识到你的出现很不寻常，但是没办法，我喜欢听你弹琴。”叶林早知道她会这样问，所以回答的很快。
“还有，你已经说了‘对不起’，我们之间便算两清了吧。”叶林对她始终有几分怜悯，她伤他那么深，他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她，或者严刑拷打，但直到见面了，还是推翻了所有的恨意和想象。
她弹琴真的很好听，他自己愿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也怪不得她共情。
只是，他想知道与她交易杀自己的到底是谁，这几个月来，他反复的揣摩后，觉得想杀自己，又有这个实力的，只有鸿崇帝和芊月公主，可是鸿崇帝要杀自己根本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地大动干戈，那就只有芊月公主一种可能性。
但是转念再想又不得不推翻芊月公主的可能性，因为这场刺杀应是在三年前就开始布局，那时还没有得罪芊月公主呢。
到底会是谁？他已不打算逼问她，但又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于是只好以退为进，至于回不回答就看她自己吧。
叶林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后，吐出了一口浊气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能够把你藏在宫中又对我下杀手的，那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非皇宫中人不能做到，我会循着这个思路查下去的，早晚知道是谁，那么他才是我要复仇的对象，今日所受之伤也必定会加倍讨回来。”
听着叶林这番“暗含期待”的话语，楚楚倒是没有多想，也没作任何隐瞒，“平日里与我联系的都是太监，我只知道他是为某个皇子效力，因为那个皇子许诺给我自由，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哪个皇子。”
“皇子？太子？”叶林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太子虽与我素无交集，但平日里知道他与人和善，低调谦逊，没有可能要杀我的。而且，宫中举行太子册立大典时，十五皇子的名讳曾昭告天下，叫吕秀元，并不是吕天秀。”
“不是太子，又不是芊月公主和皇上，那到底是谁呢？”叶林沉吟了片刻，觉得如果真的是某个皇子要害自己，那么此人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敌在暗我在明，不好对付。
特别是师父的圣人实力也已暴露出来，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似乎挺多，如果继续任由对方布局下去，下一次必是雷霆万钧之势，让自己再难翻身。
想及此，他第一次有了暂时离京躲一躲的想法了。
这次与楚楚交手，圣人实力的他自是不怕楚楚的旋律之刃攻击，但是精神层面的共情却给了他致命一击，若不是师父在关键时刻赶过来，这一次他可能就真的玩完了。
由此可见，叶林虽然已经入圣，但毕竟不是神，肉眼凡胎之体依然有着受伤和死亡的风险。
“看来，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成神了。只有成了神，才能真正做到不伤不死，不老不灭。”叶林离开楚楚的房间后，便思索着怎么去建立大功德，然后成神。
等他成了神，对方就算有再大的阴谋布局也不会伤害到他分毫。
“就这么办。”叶林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至于楚楚，他许诺她可以随意离开，一切恩怨既往不咎，以后她可以去看自己想看的世界了。
随着伤愈复出，这半年来许多因为叶林受伤而耽搁下的事情不得不重新提上日程，加快办理，他一时之间也应付的焦头烂额，倒是没有再去留意楚楚什么时候走了？会不会走？
首先是鸿崇帝借着为叶林冲喜的名头，先驳回他已有原配为由而拒婚的奏请，然后正式下旨赐婚，将芊月公主许配给他纳为正室，指定仙妙妙为侧室。
由此一来，不仅断了叶林想再次拒婚的理由，还彰显了皇帝无意拆散有情人的大度。
叶林还能说啥，只能领旨谢恩。
“择日完婚，择日完婚。”他拿着圣旨不禁犯了愁，如果真的留在京都结婚，那他就很难有机会外放去完成大功德事件，继而成神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林的敌人们再次送来“神助攻”。
因为三年期满，他要在下次会试之前进行考核，成绩优异则“留馆”，正式成为翰林，授编修，为进入中枢成为宰相候选而做准备。
可是因为受伤，他错过了“留馆”考试，皇帝本有意保他“留馆”或者重考，但是大臣们却众口一词，认为错过考试便等同于成绩不合格，依照规定应该外放为官！
就连一向公平公正的太子都站出来替群臣们说话，认为叶林错过考试便是错过了，规矩就是规矩，确实需要外放。
群臣们不断上书施压，太子又是一贯的秉公处理。
叶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从叶林三元及第后，京都的那些妙龄女子似乎就要铁定非他不嫁了。
朝中重臣的一些女儿、孙辈等，哪怕明明知道皇帝已经赐婚，还是争着吵着要嫁给叶林做妾。
“果真是蓝颜祸水！”
这些重臣意识到，只要叶林继续留在京都，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自己的那些儿孙晚辈们怕是也要闹出祸端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未雨绸缪。
所以，太子的人仅是稍微推波助澜，那些大臣们便心照不宣地将叶林“送”出了京。
这一次，鸿崇帝确实是保不住叶林了。
永定四十年，叶林正式外放为官，任期三年，婚期顺延。
收到圣旨后，那些助推叶林离京的人自是高兴不已，因为目的终于达到了，或许他们压根就想不到，叶林比他们还要高兴。
因为，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