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稷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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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轶十七早早醒来,一旁的厉千尘尚在熟睡,他不想惊醒对方,小心翼翼地下床,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已近初秋,院子里湿气很重,地上结了一层白霜,望了一眼东边即将大亮的鱼肚白,他提起木桶,打了一桶井水,倒进厨房的水缸里,如此往复,直到水缸填满。

他从柴房取了柴禾,往灶里添了把柴,点火,烧水,米缸里还剩一些小米,正好拿来煮粥。

天大亮,粥终于熬好,听到卧房里传来几声轻咳,轶十七忙不迭端了盆热水,进屋后,厉千尘已经坐起身,看气色要比前几日好许多,只是每日早起,经脉不畅行动不便,须得轶十七照顾起床。

厉千尘强撑着挪到床边:“你又早起了。”

来到稷安寺已有三月,救下他二人的神秘人并未露面,只留下一封书信,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轶十七在照顾厉千尘,端水喂食,穿衣洗漱。

自醒来后,厉千尘发现自己修为被废经脉尽毁,成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往日的洒脱便不复存在,哪怕面对轶十七,也难以掩盖内心的失落。

轶十七将水盆放在床头,拧干毛巾,一边帮厉千尘擦脸,一边微笑说:“千尘,你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前辈说你要静养半年,现在看来或许用不了那么久。”

厉千尘没有说话,看着轶十七,虽然成了废人,却难得的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被轶十七悉心照料着,心中自责与愧疚之余,又莫名窃喜。

洗漱完之后,轶十七寻来了梳子,帮厉千尘梳头,厉千尘的头发很柔顺,像夜幕一般的黑。

“其实这样也挺好。”轶十七忽然说道,由衷而发:“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是十方客的厉九爷,谁都要忌惮你,就连冥界,听到你的名字也要闻风丧胆。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可我真觉得现在很好,和在十方客的日子比,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却更有烟火气。”

轶十七让厉千尘靠在自己身上,听着轶十七平和的声音,厉千尘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日子,从前,他不敢奢望,直到与轶十七逃出十方客后,他的脑海中的确幻想过田园牧歌的景象,但绝不是这样的。

他的想往中,他们在一片竹林定居,由他亲手盖一间简单却温馨的竹屋,白天他外出帮助人们驱邪,轶十七或者随他一起,或者在家等他回来,劳作一天,他带着食物回来,备一桌佳肴,热一壶老酒,二人对饮。

若轶十七喜欢热闹,那就去上海,买一套处于闹市的房子,白天开车载着轶十七四处游玩,晚上在阳台,端着红酒,看着脚下灯光璀璨的大都市。

不管哪一种都好,只由他来照顾轶十七,而不是现在这般,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让轶十七独自付出。

梳洗完毕后,轶十七去厨房盛粥,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他急忙扔下勺子,往外跑,却看到厉千尘趴在地上,灰头土脸,正费力的想要站起来。

轶十七默默地退回厨房,背靠着柱子,仰头看着房梁,泪水止不住要往外流。

厉千尘,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十方客如何,白羊观又如何,他连冥界都敢硬闯,从未怕过,从未输过,这是一个至死都要挺直腰杆的人。

然而,为了轶十七,他甘愿背上魔头的骂名,向所有人拔剑,事实却是,只因轶十七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引来十方客无尽的追杀,过往辉煌、荣誉、威名,厉千尘通通舍弃不要,如今,还要悲惨的活着,痛苦的煎熬。

稷安寺的大门被敲响,这座荒废已久的破败寺庙,自轶十七二人入驻后,从未有人来过。

他用袖口擦干眼泪,发现厉千尘已经回屋,这才出来,急忙跑去开门。

木门打开,出现在轶十七面前的是一个道人打扮的年轻人,道袍不知穿了多久,衣角还缝有补丁,挎着印着八卦图形的布袋,背后背着一把木剑。

看年纪与轶十七差不了几岁,长的眉清目秀颇为俊朗,只是神色看上去似乎很是疲倦。

“这位道长有什么事吗?”轶十七询问道,云虚虽败,十方诛杀令仍在,凡是修士皆有可能追杀他们。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回自己家。”这道人开口便透出一股痞气,与这身份出入很大。

轶十七重新打量了道士一番:“你是苏禅?”

“当然,除了我谁会来这里,少啰嗦,我闻着你煮粥了吧,别在这儿站着,快去端饭,我饿了。”

说话间,苏禅推开轶十七直径往里走去。

这稷安寺并非无主之地,那神秘人留言曾提到过,稷安寺里一直由一个道士看守,正是苏禅,先前苏禅外出云游,神秘人将轶十七和厉千尘安顿在此,还说厉千尘若想恢复,请苏禅帮忙即可。

东厢房是卧房,西厢房是厨房,正房本是大殿,只是这稷安寺内并无神像,因此便成了客堂。

苏禅既然回归,厉千尘恢复有望,轶十七心中喜悦之情难自抑,哪里还顾得什么粥,直接跑去东厢房将这一喜讯告知厉千尘,他推开房门时,厉千尘正在费力的换衣服。

轶十七兴冲冲的进来,厉千尘惊慌失措下直接倒了下去,轶十七忙上前搀扶,却被慌乱的厉千尘一把推开。

他不敢看轶十七的眼睛,或者说,是不想看到狼狈的自己。

“千尘……苏禅回来了,我们去见他。”轶十七使出全力将厉千尘抱在床上,认真的帮他整理好衣服和仪表:“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不败战神。”

轶十七目光坚定,他将厉千尘扶起,而厉千尘,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有些湿润,世人皆说修罗一道,冷血无情,他是一柄杀人的刀,见到轶十七的第一眼,他的道心却种了魔。

二人来在正殿,苏禅已在八仙桌旁狼吞虎咽,为了给厉千尘补身体,轶十七特意熬了鸡汤,尚未来得及尝,已经被苏禅吃的骨头都不剩,这会儿正抱着粥碗。

苏禅的举止确实不像道士,不说这些细枝末节,轶十七道:“苏道长……”

“你这粥熬的稀了,再去拿两馒头过来。”

苏禅似是刻意打断,轶十七只好去拿。

眼瞅着两个馒头下肚,苏禅打了个饱嗝,看了一眼一脸急切的轶十七,又瞥了一眼似有不悦的厉千尘,哼笑了一声说:“我看你二人面相犯冲,不如听贫道一句劝,就此分道扬镳,往后的日子方能各自安好。”

这苏禅,开口便要拆散二人,虽不知缘由,可这话入得厉千尘耳内,却是刺耳的很。

厉千尘面无表情道:“你也不妨听我一句劝,观你面色发黑,霉运当头,最好安分守己,往后的杀劫方能安然无恙。”

一旁的轶十七暗中扯了一下厉千尘的衣角。

苏禅盯着厉千尘,讥笑说:“血衣修罗,名不虚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厉千尘,从不求人,尤其是小人,十七,我们走!”

“千尘……”厉千尘宁折不弯,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苏禅对轶十七呼来喝去,如使唤下人一般,换作往日,厉千尘早已拔刀,可轶十七深知,既然那个神秘前辈留言说,苏禅能救,那就一定可以。

“我二人一路走来几经生死,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本不该奢求太多,只是,你真的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你不愿求人,我来求。”

说着,轶十七跪在苏禅面前,任厉千尘如何阻拦都执意跪拜道:“道长,千尘因我落得如今境遇,他的所有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您要怪罪还是责罚,尽管罚我,我只求道长能助他恢复如初,轶十七即使当牛做马,也会报答道长恩情。”

“十七!站起来……”厉千尘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轶十七拉起来:“你不该跪,你是十方客的轶十七,起来啊!”

“好了!怎么还演起苦情戏了?还不到生离死别的时候。”苏禅白了二人一眼,一边掏耳朵一边说:“既然是老酒鬼安排,我自然会办,我只是单纯看这小子不顺眼,一副欠揍德性。”

轶十七闻言露出喜色,起身满心欢喜道:“这么说,道长愿意帮我们了?”

“帮,没说不帮,其实此事也简单,要让他恢复如初,只需百鬼泣。”

“百鬼泣?”轶十七看着厉千尘,厉千尘同样皱眉:“什么是百鬼泣?”

苏禅似笑非笑,莫名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这百鬼泣可是好东西,需得百只厉鬼的眼泪,一般人服下煞气缠身,立时殒命。可若是你喝下,便能重结气海,非但能让你恢复,还能让你踏入太清之境!”

“此话当真!”

厉千尘按耐不住的激动,即使是之前,他也不过是上清之境。

修炼一途共分七境,一境化炁,二境通冥,三境玉清问道,四境上清求道,五境太清得道,六境半仙之境,七境地仙之境,他战云虚之所以毫无反手之力,便在于此。

“真自然是真,不过想要让鬼魂落泪,绝非易事,即是厉鬼便不入轮回,难以超度,怨气极重,而百鬼泣只有厉鬼的眼泪有用,所以,你想尽快恢复,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禅想要趁机打击厉千尘斗志,轶十七却不允许,他看着苏禅,态度坚决的说:“既然现在知道百鬼泣可令千尘恢复,那我就一定能得到!”

“哼,可笑,既然这样,那就去试试吧,福安路7弄13号,这是信物,一周之内,收集到第一滴百鬼泣,我就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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