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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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厉千尘一路南逃,最怕遇到的便是十方客的人,他们逃出十方客时,厉千尘虽能以一敌四,破了风花雪月四人联手的攻势。

但轶十七感觉得出,那是四人有意留手,他入十方客时日虽短,但是与这四人也有些情谊,加之他叛离十方客时过于蹊跷,即便人王下令诛杀,他们也还是留有余情。

只是这人情一次便足以还清,他们四人联手还没能留住他二人,人王必然会怪罪,所以再次遇见,便真的要奉命行事。

正因如此,若厉千尘只是对上降噩,轶十七相信至少可以与之斡旋,即使不敌也不至于丧命,可是对上风奇,厉千尘全盛时自然力压风奇一头,现如今厉千尘修为被废,经脉阻塞,连个寻常凡人都不如,如何能敌的过风奇?

“之后呢?他们现在何处!”轶十七吼道。

“风奇此行似乎是奔着厉九爷而来,厉九爷救我脱离罡风阵法后,二人便不见了,我猜测那风奇应是带着厉九爷回十方客了吧?”

“回十方客?”轶十七心中思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十方诛杀令”主要目的是擒拿他,风奇定会设法将两人同时拿下,再回十方客交差。

只是这就怪了,风奇擒拿厉千尘应该不难,而他就在镜中界内,抓了厉千尘,只需要再把降噩收服,不就能连他一起擒住?

可如今半个时辰过去,降噩在此安然无恙,风奇与厉千尘踪影全无,难道厉千尘还有办法能与风奇斗法?

厉千尘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轶十七更了解,面对风奇,如今的厉千尘绝计没有还手之力,那么,当下这诡异一幕唯有一个解释便是,有人插手了此事。

“降噩,你既在此长达数十年,可知这里有间古寺,名唤稷安寺?”

“从未听闻。厉九爷此刻生死难料,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一起前去营救,你快给我松绑。”

轶十七不为所动,如若他所料不假,此方能与风奇比肩者,唯有苏禅了,他二人既是被那神秘人所救,安身于稷安寺内,之后又让他俩听命苏禅,如今他与厉千尘为寻百鬼泣才落难至此,那苏禅绝不会坐视不管。

“十里亭前,我曾告诫过你恪守本分,若是与冯珉馨狼狈为奸,必会让你神形俱灭。你既然不识好歹,忘本负义,我再留你要你继续为祸人间不成?”

轶十七凌空一抓,那字缚咒陡然缩紧,降噩当即哀嚎起来,难以坐立,满地打滚。

“饶命啊!我已知错,您看在我好歹也算厉九爷旧识,求您网开一面!”

降噩若是不提此事,轶十七还不至于更怒,提及此事,字缚咒缩的更紧,那闪烁着莹莹白光的锁链,立刻散发出阵阵白烟,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疼得降噩连连惨叫。

“千尘对你有不杀之恩,你却恩将仇报,而今更是因你身犯险境,你竟还敢厚颜在此求我饶你一命?你若不灭,天理不容!缚!”轶十七掐起法诀,真炁涌动,字缚咒力道更大,降噩周身散发白烟,如同裹了一层石灰粉又被浇了一盆水,身形开始忽闪忽现,眼看就要现出原形!

“啊——轶十七!你不能杀我!若非是我禁锢冯珉馨于镜中界,你又如何能如此轻易获取血泪?你与厉千尘举目皆敌,只要你饶我不死,我愿认你为主!”

“荒唐!我二人虽然落难,但也无需一只妖来助我!死吧!”

“不要啊!我等的人还未见到,你不能杀我!”

轶十七正要使出全力,却听降噩突然放声大哭,这让他的动作不由一滞。

“你在等人?何人?”

降噩趴在地上,狼狈不堪,“一个等了一千七百多年的人。轶十七,我自化形距今一千八百年,死于我手之人数之不尽,但我敢对天发誓,我所杀之人,没有一人是无辜。若非如此,当年厉千尘岂会只因一则消息便饶我一命?”

“万法万物自有其道,即使你所杀之人皆是恶人,你是妖,何德何能替天行道?你蛊惑人心,入梦杀人,吸人精气,祸害一方!所行之事人神共愤!而今临死还不知悔改,实在死不足惜!”

“荒谬!我是妖惩奸除恶便是错,十方客假仁假义,不分青红皂白屠杀异类,便是对吗?人如何?妖又如何?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我无德无能替天行道,十方客又何德何能乱杀无辜!”

万物皆有灵,众生皆平等,这不正是轶十七所修的道吗?

轶十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十方客是正,降噩是邪,可是现在追杀他们的是十方客,要帮他们的却是邪,与妖为伍便是邪吗?

自己是正还是邪?轶十七陷入沉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虎狼豺豹吃牛羊,这是天性,牛羊骡马吃草木,这也是天性,妖区别于兽,在于妖开启了灵智,人区别于野兽,在于知晓是非对错,懂得礼义廉耻。

人可以吃肉,亦可食素,妖可以吃人,亦可聚天地灵气修行,降噩,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是正,假借惩恶之名满足私欲是恶。

你对天起誓所害之人没有一个无辜,那你可敢发誓,其中没有半点私心?往昔种种暂且不说,千尘毁了你的修为,斩你一珥,短短数十年你是如何恢复至如今道行?”

世间没有绝对的正,没有绝对的邪,替天行道谁都可以去做,人可以,妖也可以,可如果假借惩恶之名,行作恶之事,岂不是比表面上的恶,更邪恶歹毒?

“人之为善,百善而不足;人之为不善,一不善而足。我不敢起誓没有私心,但你不可否认我初心非恶!世人皆说妖之为邪者,我却要问,妖为何是妖?人又为何为人?”

轶十七微微蹙眉,降噩此时神情平静,明明是临死关头,竟然能这么坦然自若,这让他大敢意外。

轶十七答道:“荀子有云:人之为人者,以其有辩也。分善恶是非,晓对错黑白,知礼义法度,能恪己律行。妖之所以为妖,不辨是非对错,无视礼纪法规,茹毛饮血残忍无情。”

“人有心,就有情,妖也有心,自然也有情。人分善恶好坏,妖也是如此。人有七情六欲,妖亦有七情六欲,甚至比人更懂知恩图报。世间为什么有恶人?世间又为什么有恶妖?轶十七,万物有阴有阳,对立统一,人性抱阳负阴,妖又何尝不是?”

降噩言之凿凿的说了这么多,轶十七心里愈发觉得奇怪,若降噩只是一只只懂得害人的妖,又怎会懂得这些道理?而他现在说这些道理,又有什么目的?

“一阴,一阳,谓之为道,万物抱阳负阴,冲气以为和。降噩,我知晓你巧言善变,你是镜妖,天生便暗含亦真亦假亦实亦虚之意,我不再和你辩解什么,你想活?可以,给我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

降噩抬眼与轶十七直视:“我要等一个人。”

“何人?”轶十七第二次问。

“心上人。”

降噩的答案,让轶十七倍感诧异,心中不免疑惑,难不成降噩也有一段如白无垢一般,不为人知的过往?

“若等不到呢?又待如何?”

“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只为见他,若依旧无缘再见,那我就一直等下去,直至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此情此愿至死不渝!”

好一个至死不渝!

轶十七最终还是留下降噩一命,他知道降噩善变,但这一次他选择信降噩的话。

字缚咒未解,而是以另一种形式融入了降噩体内,有字灵的前车之鉴,这次,轶十七让降噩变回原形。

一道霞光过后,地上多出一面巴掌大的古铜镜,这便是降噩本体,轶十七拿在手里端详,铜镜镜面平滑无痕,类似三角缘神兽镜,却多出两珥,其中一珥被厉千尘斩断,有平整断痕。翻至背面,只见镜子背面镌刻着一个古体“柳”字,轶十七推断,降噩所等之人也许就与这个“柳”字有关。

距今一千七百多年,应是南北朝时期。

从南北朝至今,若是人,早已轮回十世有余,降噩难道等了十世?

他将古镜收入乾坤镯内。

这乾坤镯是十方客收纳法器,只需以神念沟通即可,说起来还有一段趣事。

十方客其他人所用收纳法器皆是乾坤戒,亦或是乾坤袋,只有轶十七是一只手镯。

这手镯还是厉千尘选的,说是轶十七样貌比那女子还要娇美,这镯子正合适,轶十七不依,要与厉千尘换,厉千尘说若能胜他便换,结果被厉千尘好一翻捉弄,若非厉千尘及时将他揽入怀里,险些就摔破相了。

轶十七望向东天,东边天际已经泛起白光,马上就要大亮,既然无处去寻风奇,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苏禅身上,期盼着事情如他所想那般,如若不然,他就动身前往十方客,既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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