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眼前卖冰棍的郝大姐，谢苗对她印象很深。

那些年谢苗母女二人也在厂门口摆摊卖小吃，与郝大姐相处的极好。郝大姐丈夫在锅炉房里烧锅炉工，住在家属楼里闲来无事批发冰棍在厂门口卖。郝大姐人如其名，人好心善出了名的热心肠。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百事通，更是舆论的最中心。

谢苗记得这是1983年的夏天，谢树民想尽办法给出各种理由阻挠谢苗母女二人进城。这一世，谢苗才不会放过谢树民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更不会让谢树民借着改革的春风过上好日子。

谢苗一脸委屈的跟郝大姐等人诉说了自家的许多‘丑事’，成功地让吃瓜群众们同情上了谢苗母女，对谢树民的所作所为相当的不齿。

郝大姐抹着眼泪拉起了谢苗的手：“好孩子，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听我一句劝，你别呆在你奶奶家里受人欺负了。快点买张车票，回乡下找你妈去吧。”

“可是我来的时候的钱，都被婶婶给翻出来没收了。我没有钱买车票。”谢苗抽泣着，十分的绝望。

郝大姐看着谢苗一头浓密的头发，心生一计：“你这头发长得可真好，又黑又粗像是小铁丝似的。前头街角有家剃头店，那里头就收头发。我领你过去，把这头发卖了，换了钱先家去。”

谢苗没想到还有这好办法，原来头发还能卖钱。立马点头答应，装作很欢快的样子跟着郝大姐去了剃头店。由郝大姐一番讨价还价，谢苗黝黑发亮的大辫子竟然卖了二十块钱。

这个时候，谢树民一个月的工资才35块钱。谢苗这20块钱可以算是巨款了，郝大姐羡慕的摸着谢苗的头发安慰道：“小孩儿头发长得快，也就两三年的功夫就能养出来齐腰的大辫子了。”

谢苗一脸天真的看着郝大姐笑：“恩，到时候我还来卖头发。”

郝大姐告诉了谢苗去汽车站的路，目送着谢苗离开了机床厂。谢苗拐了个弯，又走了一会儿直到机床厂的人看不见自己。快步走到公交车站旁，掏出五分钱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到了汽车站。

下了汽车站，谢苗直接去了站前市场。因为她没有粮票，所以只能买高价的东西。先是花了四块钱买了二斤桃酥，又花了七毛钱买了十根麻花。最后在车站里买了花了三毛钱，买了一张去五七农场的车票。

这个年代钱东西实在，钱也特别抗花。谢苗买了一兜子的东西，手里还剩下十四块九毛五。

汽车晃晃悠悠足足开了三个小时，把谢苗弄得都晕车了。终于开到了通往五七农场公路口，谢苗下了车没走两步张开嘴哇哇的干呕起来。

同时从车上下来的村民还有好几个，看见谢苗自己从车上下来都很惊讶：“这不李队长家的外孙女么？你咋自己坐车呢？”

谢苗吐得两眼冒金星，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压根就认不出来这是谁。

那人嗓门很大，看着谢苗怀里抱着的东西兴奋道：“你是去市里找你爸去了吧？你爸挺大方啊，还给你们买了这老些东西。桃酥可贵了，有粮票还得一块九毛二一斤呢。我的妈呀，这些得多少钱啊？”

见谢苗不吭声，那人自顾自说道：“你回来没跟你姥爷说啊？你家咋不出来个人接你呢？”

谢苗摸了摸嘴巴，不以为意道：“没事儿，我能找到家。”说完也不搭理那人，拎着吃的快步往家走。也不管后面的人喊她，总之坚信一点少说少错不会穿帮。

回姥爷家的路，在她梦里走过千百次。这次踏上故土，闻着路边久违的牛粪味儿，谢苗觉得亲切极了。

姥爷家就在挨着河边的路口下，现在的大院还没有翻盖。没有成排的红砖墙也没有盖起连片的大瓦房，院子里也没有成群的牛羊跟崭新的拖拉机。

李振华穿着红色跨栏背心戴着草帽正拎着锄头在菜地里除草。就听木条叉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回头看见一个穿花裙子的秃小子。李振华皱起眉头：“那小孩，你来干啥的？”说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呼：“苗苗？你咋回来的？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谢苗看见真心疼爱自己的姥爷，生龙活虎健健康康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想着家里的亲人们被自己亲生父亲陷害的不是坐牢就是死亡，不禁悲从心来仰头嚎啕大哭。

李振华从来没见过哭谢苗这样哭过，哭的悲痛欲绝哭的喘不过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他吓得一把丢掉手里的锄头，来不及从菜园子门口绕出来，而是扒着篱笆墙跳出来。从篱笆墙落地的那一刹那，李振华还崴了一下脚。愣是踉踉跄跄的走到谢苗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一边给谢苗抹眼泪一边急道：“出什么事儿了？谁欺负你了？哭什么？说话呀？”

谢苗的姥姥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吓得惨白着一张脸，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快说呀，哎呀，你要急死我？”

谢苗看见姥姥彭桂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搂着姥姥的腰：“姥姥，我，我，我再也不去他们那了。”

一句话让二老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显然谢苗是在城里奶奶家受了委屈，这次怕是被人撵回来了。

彭桂珍气的破口大骂：“不去就不去，咱还不稀罕呢。走，跟姥姥回屋。一会儿姥给你烙糖饼吃，再让你姥爷给你买瓶黄桃罐头。咱们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去城里受她们的窝囊气。”

进了屋，彭桂珍用毛巾过了下水。细细的给谢苗擦了擦脸，看着外孙女一头的短发，气的毛巾一把丢在炕上：“他们是什么东西，把我大孙女的头发都剪了。就那么缺钱？我看是缺了大德了。”

谢苗抽了抽气，拉着彭桂珍的手说道：“姥姥，不是他们剪的，是我自己去剪的。我没钱回家，就把头发给卖了。”说完又去翻自己带回来的点心，将桃酥跟麻花放到彭桂珍手里：“这是我给姥姥跟姥爷买的吃的，都是我用卖头发的钱买的。”

彭桂珍感动的直掉眼泪，一边轻拍着谢苗的屁股一边骂道：“我跟你姥爷什么都不缺，用你买什么东西？这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好好的大姑娘成了秃小子。看别人笑不笑话你。”

谢苗搂着彭桂珍的胳膊撒着娇：“我就是想要孝敬姥姥跟姥爷，谁爱笑话谁笑话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振华瓮声问道：“我给你揣的零花钱呢？”

谢苗低头不语，彭桂珍哪还有猜不到的，咬牙切齿道：“不用说，肯定是让人家给搜刮去了。他们老谢家，还祖上是有钱人。呸，一个个都不要脸。”

“我这就去地里喊你两个舅舅，套上马车这就去市里。我要砸烂老谢家的门，问问老谢头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家这是看不起谁呢？不要个脸的东西，我要不揍他一顿，以后都跟他姓。”李振华丢下一句狠话，气呼呼的往外走。

谢苗急忙去追李振华，李家都是实在人可玩不过鬼心眼的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