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情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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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屋门的刹那,带动的空气中还是能隐约闻到淡淡的酒味儿。

颜露睡到中午起床,之后去公司上了一下午的班。比亦舒早一个小时到住处。

亦舒顾不得放下肩上的包,往里走去。

“你在做什么?”

小厨房的桌子上,摆着各色食材。满满当当地挤到了桌子的边缘。

亦舒凑近一看,除了一些蔬菜,装在盘子里的肉类食品,都是附近菜场买来的现成熟食。稍作加工,有放上了一些葱花,香菜作为点缀。

颜露正炒着菜,回头看了一眼,便快速地别回去,“我在做菜啊,这些日子天天打扰你,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亦舒错愕,从小到大几乎没下过厨,甚至没进过厨房的颜露此刻正在烹调她自以为是的美食,“你先把火关了,我有事跟你说。”

颜露继续炒着锅里的菜,“马上好了,等下边吃边说,你先去洗洗手,然后帮我把菜都端出去。”

一共六个菜,青菜香菇,油淋茄子,酸辣藕片,小葱拌豆腐,外加炸鸡块和可乐鸡翅。后面两样是熟食店买来摆盘凑数的。至于前面的四碗菜,差强人意。

“现在可以说了吧?”亦舒准备去夹菜的筷子放在碗上,“你昨晚是怎么回事。”

“和朋友去聚餐了。”颜露顾自吃着。

“什么朋友?”亦舒接着问道。

颜露叹了口气,顾不上嚼完嘴里的食物,“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用采取一问一答的方式了,又不是采访。我直说了吧,我谈恋爱了,跟陆旭杲,就在昨天确认的关系。”

面对如此坦率的颜露,亦舒猝不及防。她知道她从来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不会掩饰,不会压抑自己的性子。可是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陆旭杲那样一个稚气未脱的男人?准确说是男孩。

“是她跟你表白了吗?”亦舒回过神来。

“算是吧。”颜露夹起一块茄子,“是我逼他表白的。”

表白还能逼迫?亦舒听得越来越糊涂,张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要说颜露平时的敢作敢为,主要也是跟人斗嘴吵架。对于感情方面的事,始终保持着女生应有的矜持和含蓄。高二那年,她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长得很像某个明星的男生。每节下课,故意从他窗前走过,只为看上一眼。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停止了这项任务。后来亦舒问她原因,她只平静地说了句——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会属于自己。

亦舒接不下她的话头,只能闭口不言,听她讲下去。

她一脸兴致盎然的神情,“你不知道他整个人有多憨,明明喜欢我,却不敢跟我直说。明明想对我好,还要拐着弯的来关心我。”颜露傻傻地笑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吗?”

亦舒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颜露好像喝醉的样子,可是她明明没有喝酒。难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其实颜露知道个中缘由。

——是他把她的坏脾气当作是一种享受。

——是他把她的疾言厉色当成是温情软语

——是他把她的负面情绪当作自己的精神养料,吸收进去,又为她撑起遮风的大伞。

还有那天和郭雅眉争锋相对,剑拔弩张时,他冲出来为她辩解。当时颜露还怪他多管闲事,害得在此次骂战中落了下风,让对方占了便宜。

“他到底比你小。”亦舒沉稳而冷静地直述。

“比我小怎么了,他就只比我小了一岁而已。我又不是大他十几二十岁,老的可以当他妈的年纪。再说爱情跟年龄大小无关,爱情只分爱和不爱。既然爱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颜露说得激动起来,大好的胃口一下子减去一半。

亦舒低低地看着桌上的菜,弯曲的热气卷动着往天花板飘去。

窗外的风呼声变大了,随后是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室内的空气愈加沉闷了。

“我可能……”颜露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手,“明天以后就不住在这里了。”

亦舒清醒过来,“就因为我刚才的几句话,你就生气了。”

“不是的。”颜露抬起头来,“我要搬去和他同住。再说亦辉也快放暑假了,我住在你这里,他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亦舒一怔,“你要和他同居。”

“不是同居。”颜露解释道。

虽说“居”和“住”意思相同。可“同居”和“同住”的意思却被冠以不同的涵义。同居往往和暧昧,含糊,不光明牵扯在一起。甚至被指责是不合法的。

“他在这里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两居室,我跟他分房睡的,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更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本人并不赞成婚前性行为。”颜露慷慨陈词。

“哦。”亦舒凝视着她,眼底弥漫起一层若有若无的浅灰色雾气。对她的认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刷新。

颜露是爱的洒脱,爱的无所畏惧。这一点,亦舒只能默默地羡慕,也只能停留在羡慕阶段。

晚饭后,亦舒意兴阑珊地看着视频,也不确定是在几时睡着的。醒来后,望见窗外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气温似乎降低了不少。

春天的最后一场冷空气悄然而至。

亦舒向上抓了抓棉被,双脚感到冷飕飕的有些不舒服。随后打了两下喷嚏。

颜露一早消失了踪影,桌上只留下一张告别的纸条

——我走了。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其实早料到她会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亦舒张望了房间四周,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少。颜露起初来此是暂住,故所带的私人物品并不多。

亦舒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看时间。

六点。

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睡得正沉,外面传来敲门声。隔着两扇房门,两堵墙壁,依旧振聋发聩。

手机不停地震动转圈,差点从床头柜上掉下去。

“你怎么睡到现在!”徐世曦看到穿着睡衣出现在眼前的亦舒,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电话也打不通。”

亦舒摸着沉甸甸的额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一栋楼?”

“我一栋一栋,一间一间地找过来的。”徐世曦没好气地说。

亦舒从未邀请徐世曦上楼去参观,每次见面和再见的地点都是在小区门口。连保安大叔都快都快被这位深情的男主给感动了。

她以为他跟她挥别后扬长而去,转过身却看不见他驻留的脚步,在她隐进楼梯口处,亮起那盏灯烛,才是他安心的满足。

“你发烧了!”徐世曦看着虚弱的亦舒,拉住她用手背试了试额间的温度,“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我还要去上班。”亦舒轻轻拂开世曦的手,朝卧室走去。

“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世曦眉头紧蹙,“请假!”

“我不能请假。”亦舒赶紧拒绝。

我不能请假。实体店的生意好不容易进入轨道,现在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若是此时因为个人的小毛小病,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那么,这个被自己捅破的缺口,定然会有人来填补上。而那个从事填补工作的人,正是郭雅眉。

亦舒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最多的善良是内心存在的一丝仁慈。

医院实在不是一个令人心情愉快的场所。

寡淡的白色调,刺鼻的药水味,病怏怏的病人。

急诊室里挤满了人,脸上被蓝色的、黑色的口罩包覆着。仍发出阵阵咳嗽。

一根根密密麻麻的输液管,挂在吊钩上。瓶子里透明的液体缓慢地流出,进入人体内。好像是吊续生命的最后一瓶药液,输完了,人就去了。

徐世曦望着斜倚在椅子上的亦舒。因为生病变得惨白的脸色,虚弱的模样倒生出几分楚楚动人来。

好想亲她。

无奈周围人实在太多。偏巧亦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医生说你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徐世曦手里拿着从领药处取来的几盒药片,坐下来说:“要好好休息,多喝水。这几天就请假不要去上班了。”

“那怎么行!”亦舒急忙侧过身,“店里就我一个人,我休息了,谁看着呀。”

“难道你们公司就你一个员工吗?”世曦板着沉沉的脸。

“不是。”亦舒泄了气力,“有些工作你不做,不是别人来代替你做,而是取代你来做。”

徐世曦怔怔地望着她。明明就坐在她身旁,视线却离得越来越远。

我该怎么才能紧紧地抓住你?

“你没必要这么辛苦。”徐世曦目不转睛地说:“我可以照顾你。”

“我知道。”亦舒脸上浮出微淡的喜悦,“但不妨碍我忠于自己的工作。”

两个人不再说下去了。

其实他是想说,我不单是可以照顾你,甚至可以养你一辈子,让你不用为生计奔波劳累。但他知道,这种话对于亦舒来说,或多或少隐含着歧视与不尊重。

而亦舒,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打造一个最完美的形象站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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