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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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主何尝不知雨酥儿是什么为人,无奈其入得主人法眼。

便是自己,此番能得器重,还是多有托了她的缘故。

若非她再三闹着要替主人除去心头刺,主人也不会点着自己前来护她周全。

纵有不甘,也不过是剜她两眼罢了。还能,还能……真不管她?

可若是管了,自己那口气着实咽不下去。低眉垂眸间,不由是贝齿轻咬朱唇,杏眼微暼不语。

一番愁容,忽上忽下,时阴时霾。霎时叫对面的二宫主,一时也看的心里没着没落。

她暗暗偷瞄着两人,见大宫主心绪摇摇不定的样子,登时心也慌了慌。

既瞧不得大宫主处处压自己一头,又害怕真随了素鹤的意,卖主求存,回头来收拾自己。

待到那时,她这条小命岂不交代了?

但她也不敢此时再去撩拨大宫主,遂只能侧身坐地,斜斜的歪在一旁,低眉掩袖假啜泣。

听得大宫主脑仁直作疼,眉头愈发蹙的紧。

素鹤捏着针尾,徐徐施力,不急不缓的道:“如何,大宫主考虑好了吗?”

大宫主僵了片刻,忽的失声讥笑道:“传闻阁下当年也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么?经年不见,只学得些宵小的手段回来吗?

用计暗算与我,又以此胁迫我卖主,未免欺人太甚。”

“有道理,大宫主若是寻常女子,则在下如此确实惹人不耻。

可惜,你不是。

激将法之类的,你我也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我只问,是谁派你二人来的?”素鹤也不恼,反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但凡能寻得一个突破口,往后行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眉目。

如此,又怎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但他低估了大宫主断尾求生的决心,趁他这一沉思。

大宫主瞬行妖元,强提能为,猛的将金针逼出体内。

刹那间,金针唰的倒飞射向素鹤。

所幸素鹤反应及时,然侧身闪避间,大宫主迅疾身形将提到极致,掠起地上二宫主眨眼消失无踪。

“拼着重创也要把人带走,倒是我小瞧了。”一语落,回身向金针掉落处走去。

待捡起后,小心的擦拭了一番然后纳入袖中。

倏的,身形忽逝,奔出山洞。

再见天日,没想到还是在茶馆中。

至于那迷雾山林,幽暗诡洞却已然不见。

目光徐徐掠过,茶馆还是先前的茶馆,五品至一品的仙茶,竹牌仍然挂在墙上。

然与之不同的是,原本在座三三两两喝茶的仙者。如今,只是一具骷髅架子穿着旧时的衣裳,仍旧保持着生前的坐姿。

一如之前为他介绍茶品的小二,还保持着招呼客人的动作。

素鹤打量若久,终是只得一声长叹。

看来这些人,俱是之前遭二女所害。可惜虽是身死,然魂魄却被拘在此中无法超脱,更遑论是轮回。

行了两步,欲抬手触碰的刹那,不想变故陡生,店小二的骷髅架子顿时寸寸成灰。

平地骤生狂风,打着旋儿,呼呼的都刮的一干二净,便是其他仙者的枯骨,也是一并吹个干净。就连身处的茶馆,也都散作齑粉。

狂风一过,什么……都没了。

仿佛,从不曾来过这片天地间。

而周遭的人来我往,俱是对此见怪不怪。偶有几个路过的仙者会停下脚步,对着站在空地上的素鹤交头接耳,嘀咕嘀咕。

但也仅此而已,谁也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上前询问。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里只不过是一处空地。不知打哪儿来了个呆子,站在那里一杵,杵半天。

也不知是神仙做久做傻了,还是修行修傻了?这样的人,欲海天多了去了,见怪不怪,没什么可问的。

素鹤不知这中间的内情,叹了叹,转身融滚滚入人流之中。

漫步在人群中,耳听的是熟悉的话语,人却都是陌生的人。

或许,真的是他离开的太久。一切,都变了……

倏的,槐尹忽的出现在一处拐角,睇着素鹤消失的背影,扬手取出纸笔,将所见所闻,一一绘写成书,然后小心卷好。

再翻手取出一只小木鸟,在翅膀下,寻着一处小凸起轻轻的按下,鸟背顿现两指见方的口子。

随即将书信放入其中,待他放好,口子立马合上。

“去吧。”话音刚落,木鸟忽的变作活鸟扑棱棱飞入虚空。

又小心警惕的环顾了一番四周,待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后,方扭头缀着素鹤的气息急追而去。

…………

而那木鸟自离了槐尹,便穿越虚空障壁,最后飞入山脚下的古宅里。

青峰耸天,流水飞泄,群树掩映下,颇有几分幽静耐人寻味。

它这一头飞进来,落地的瞬间变回了木头状。

咔哒一声,落在这宅子里倏的显得有几分突兀。

旋即,有人闻声过来将它捉起。双手捧着快速的拐过廊角,绕了几进后,入了一处内宅。

“主人,槐尹来消息了。”

中年人握着手中鸟食,站在老树底下,逗了好一会儿笼中的雀子后。

方转身把手中的碟子放在石桌上,一撩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拿来吧。”

“是。”

来人小心翼翼的把木鸟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奉到中年人面前。

“丁繆(miù),说说你的看法。”中年人取出书信,慢悠悠的打开观阅。

“属下不敢。”来人名唤丁繆,也就是槐尹口中的老大。

“有什么敢不敢的,让你说便说。”中年人从信中抬眸暼了一眼,旋即又回到信上。

平淡中,自有一股不可言喻的威严。而这份威严,使他心悸。

丁繆看了看中年人,知道推不过去,便大着胆子,拱手道:“百里素鹤的回归,盯着的也不只咱们这一家。

所以,属下觉得疏星楼的求亲者,或许都是些闻风而动的。

毕竟,百里无霜的死讯传出时,百里家的高手几乎都动了。便是司幽之内,也是动作频频。

如此大的动静,纵然隐匿的很好,想要完全不被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中年人看过书信,放在石桌上。噗的指间窜出一撮小火苗,将之点燃。

方悠悠的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却是过于单一。”

丁繆抬眸暼了一眼,便急急的垂下眼睑:“属下愚钝,让主人见笑了。”

“诶,不干你的事,有什么可见笑的。

倒是槐尹信里说,素鹤欲前往疏星楼。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也是奔着少楼主求亲去的吧?

且照已知的消息来看,百里素鹤为人虽然重情,然在儿女之情上颇为寡淡。

那他这般火急火燎的奔赴邀月峰,又图的是什么?

莫非,他是奔着那物件去的……?

丁繆默了默,道:“主人的意思,疏星楼有他要的东西不成?”

中年人忽的明悟过来,也瞬间知悉所谓的求亲,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道理。”顿了顿,又道:“此事,你下去后多留心一下。

切不可让人坏了素鹤好事,以免误了我们大计。”

这……丁繆被中年人反应搞得有点转不过来,有什么道理?

遂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道:“主人恕罪,属下……不是很明白。”

自己不过就是随意说了一句猜测,怎就变成他百里素鹤的好事?

中年人抬眸,丁繆顿时一个激灵,瑟缩的后退了半步,扑通跪下。

磕头道:“属下知错,恳请主人责罚。”

“起来吧,此事你不知也怨不得你。我说他们一个个怎么撺掇着自家小辈上邀月峰闹腾?

原来,都是奔着那物件去的。

这也就不奇怪百里素鹤一回来,不找百里家清算而是先往他处了。”

丁繆虽不清楚中年人指的是什么,但他明白,那是自己不可以触碰的禁忌。

遂默然起身,静候一旁。

中年人眸光微暼,抬手抓起一把鸟食稀稀拉拉抖落,至所剩不多时,忽的将鸟食捏的粉碎。

道:“槐尹讲小桐流域内,有人设计伏杀百里素鹤。”

“敢问主人,可知对方来历?”丁繆只觉浑身发寒,他明白主人这是生气了。

“来历?呵呵呵……”中年人起身,拂袖一振,桌上的灰烬散的干干净净。

走到老树下,逗着笼中的雀子。

好一会儿,才回首道:“名字倒是少有听闻,观其气息,妖仙无误。”

“妖仙?”丁繆吃了一惊,欲海天非是寻常小界。

倘若妖境也插手此事,那动的就不只是诸仙势力,很有可能牵出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中年人颔首,微微觉得有些头疼:“不错,你速往妖境一行。看看妖境最近是否有什么人忽然消失,或许我们可得些线索。”

“是,那百里素鹤的事儿可要着其他人去办?”

“不用,你将我的意思传达与他即可。”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一抱拳拜别后,转身即踏离。

然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中年人喊到:“且慢。”

“主人还有何吩咐?”丁繆顿住脚步,眉山拢着不解。

“……你告诉槐尹,必要时,可暗中保百里素鹤不死。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误了事儿。”

“属下明白。”

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待其走远后,中年人拗了一根细小的树枝儿,伸到笼中,逗的那雀子上窜下跳,啾啾的叫个不停。

极是温和的道:“小东西,叫吧,叫吧。叫的越欢实越好,咱们欲海天的水沉寂了那么久。

也该有人,搅他一搅。”

你说,我讲的对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极其刺耳的鸟鸣,中年人勾起嘴角,转身施施然的离开。

然笼中的雀子,却是再也不叫。

只有一根羽毛,晃晃悠悠的随风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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