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鲍勃看着罗伯特。

“怎么消灭？你要我把‘大镰刀’送到中国去吗？那还不等落地这些白人小伙子就会被连皮带骨头都吃进去。你可别小看中国人的反间谍力量。”

罗伯特把比萨推到一边。

“要是中国人也能自由地出入这个世界，那谁还会怕美国？我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艾买提落在中国人手里，这说明在他们的内部有中国人的卧底。这个组织连自己的纯正都保证不了，我看他们没有什么前途，和他们合作只会把我们拖下水。”

“所以？”鲍勃不明白他发牢骚的意义。

“我们一直在支持*****运动的事业，现在轮到他们回报了。中国人不是很在意分裂国家的行为吗？对**和**都恨之入骨，那么只要我们透露些消息给他们，他们就还会采取类似的活动，只要他们再次进入阿富汗，那就是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罗伯特的眼睛里露出鹰一样的凶狠。“必须得有人给中国人一个教训，要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属于谁。”

鲍勃明白了罗伯特的意思。

“那你还要把什么人派遣到阿富汗去呢？”

“当然是北京那份五十人黑名单上的人，要找一个对北京有影响但对我们的事业损害又足够小的人做诱饵。有了这样一个诱饵，‘大镰刀’接下来的工作就会简单得多。你看呢？鲍勃？这个计划是不是比你的比萨更诱人？”

“还是先动用‘神谕’吧，眼下这个是关键。艾买提落到中国人手里肯定会说实话，那也会让我们很难看。”鲍勃好笑地看着罗伯特拿起挑去了腊肠的比萨。“这比萨简直成了筛子，吃下去还有什么味道。”

罗伯特做了个无奈的表示。“我不想让苏珊还为我的身体烦恼。自从我知道她的病情之后就无法再对她撒谎。”

鲍勃站起身。“我们先要补充‘大镰刀’，这件事科特自己会去做。可你如何说服‘神谕’这次听从你的命令？”

罗伯特微笑。“他拿着山姆大叔的巨额支票，总得用点什么来交换吧？”

看着鲍勃走出办公室，罗伯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香港的号码。位于另一个时区的香港还是凌晨，不过，罗伯特没时间去在乎电话那端巴克?威利斯的感受。如果中国人统治了世界，那么悲剧就不是睡不好觉那么简单了。

美国环球事务研究所驻香港的首席代表巴克?威利斯有一副标准的政府工作人员的外表：看上去总是忧心忡忡，宽宽的黑边眼镜下是一双总是在沉思的眼睛。他也已经发福，如果不是有腰带勒着，他的肚子能够拖到地上去。

他恨自己的工作，因为那个不分昼夜都会响起来的电话铃声让他很痛苦。而电话里的命令就更加让人痛苦。在巴阿边境私人武装村庄里，美国人的生意伙伴在夜里被人袭击和绑架。现在他就要去为这个生意伙伴的失踪去想办法。

每个人都知道，所谓的生意伙伴就是毒贩，阿富汗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正经的生意可以做？这里的生意只有一种，就是源源不断地输出毒品，然后源源不断地输入武器，然后就是混战，而混战的结果就是为了抢夺更多的地盘来种植更多的毒品。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袭击，多半是买卖双方的火拼，这与美国有什么关系？为这样的东西来调动珍贵的情报资源，巴克简直有点恼火。不过，他没有恼火到要拒绝副局长命令的程度，不管罗伯特要他去见什么人他都得去。9?11事件毁了中情局一大批人的前途，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如果不是罗伯特大力推荐，他连这个小工作都得不到。谁都知道，香港是中国人的天下，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有人搞到香港的中共特工名单，那么起码有一半人要移民海外。在这样一个地方，就算是环球事务研究所也无能为力。

在情报界，人人都知道这种挂着“环球事务研究所”、“环球战略研究所”牌子的机构就是各国情报机关的分支。这些情报机构并没有自己的特工，而是雇用各个方面的专家根据其他部门得到的文件或者公开出版物来分析筛取有用的信息，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向任何人、任何各国家出卖这些信息，所以这些机构也有更贴切的名称——“情报贩子”。不过，真正的大情报机关对这样的情报来源一向不屑一顾。

这也是罗伯特要设立这个机构的原因：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家情报机构，但人人都不会去重视它。“神谕”计划是绝对机密，连总统都没有权力知道和干涉，所以巴克也并不知道罗伯特的苦心孤诣。全部的工作只是接受罗伯特的指示，到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所以他才会觉得前途特别悲观。

这一词，他认为这又是哪个有了“特别”发现的专家的要求。经常有这样的人，认为自己的分析很值钱，其实除了主观臆测危言耸听之外根本就全无意义，这也是巴克对工作不满意的地方，以他的经验，一眼就看得出那些所谓情报的真假，可他还不得不跟这些无知的混蛋虚与委蛇。

巴克不知道的是，他放下电话的时候，中国国家安全部香港站的监听室里的值班人员也记录了这次通话。巴克还不知道的是，中国国家安全部对他的价值有比他自己更积极的看法，所以尽管几年来他一直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但国家安全部并未因此减少对他的“关注”。

这当然是考虑到他和中情局副局长的私人和公务关系，稍有常识的人都可以预见，像巴克这样的资深特工是不会被一直冷藏下去的，不使用他的经验和才干是种巨大的浪费。

对巴克的监控，一向由国安部第七局、第八局和第九局来负责实施。第七局又被称为反间谍情报局，负责反间谍情报收集；第八局又被称为反间谍侦查局，主管外国间谍的跟监、侦查、逮捕；第九局又被称为对内保防侦察局，主管涉外单位防谍，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

第七局的专家们通过以前的资料对比分析了巴克今天的通话，判断出他今天又要和自己的情报来源接头。由于出现了少见的人物、地点和时间都不确定的情况，这说明巴克这次所要见的人并不是平时那种小鱼小虾，监听室的专家们开始兴奋起来。日复一日的枯燥等待就为了这一刻的辉煌，专家们几乎是嘶喊着通知了行动组。这样当巴克离开在中环的住所时，第八局的特工们纷纷出动，而巴克平时所接触过的人和机关的资料也从数据库中被提取出来，整个行动的信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交到了总负责人手里。

在国家安全部的大楼里，只要看到一个戴着副厚厚的眼镜、走路晃来晃去的矮胖子，百分之百就能确定这个人是宋非。他迟缓的移动和温和的神情总是让人忽略这个一个事实，宋非其实是安全部中最心狠手辣、最足智多谋的人。

在对手那里，人们都称呼他为“眼镜蛇”。最近几年他在东亚及东南亚事务上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绩，对日、韩以及台湾间谍的控制和清洗都卓有成效，因此他事实上已经是安全部的第三号人物，也是安念蓉的直接上司。

虽然安家庆总理和宋非在青年时期就已经过从甚密，但因为宋非的性格和工作性质，他在任何场合都对晚辈安念蓉保持着上下级的态度，从不姑息迁就。据说在安念蓉这一次的晋升中，唯一有反对意见的就是宋非。

这很可能是因为宋非对她喜欢“先斩后奏”的工作作风颇有微词，而安念蓉也不喜欢宋非那种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工作作风。不过安念蓉对此并不在意。她了解宋非，很清楚他的为人，就算他不同意对安念蓉的任命，但在工作中也会绝对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