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没有人喜欢意外，因为意外往往预示着危险。

按照马西北的路线，A队队员全部进入了乌连卡谷地。这里的植被是混合林，当一个人直立行走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满眼的树叶，只有半蹲着行走才能够勉强看到前面的情况，但看到的也不过是满眼的树干，可观察的纵深不会超过五十米。这里是伏击的好地点，反过来说，就是不适合隐蔽前进。

沈茂排隐藏在谷地隘口处等待着他们跟上来。

在谷口有人在修建了一处固定掩体。这个掩体可以俯视到谷口的有三百米左右的开阔地，这个地段只有一些稀落的灌木丛，在白天很难接近。马西北前出到开阔地的边缘，正在寻找进入的路线。安念蓉的情报里没有提到这个掩体，这说明掩体是某个聪明人发现了守卫上的漏洞。不要小看这个掩体，绝佳的位置使它能够屏护整个谷地。

罗门让所有人卸下额外的装备，并在沈茂排藏身的地点设置一个后备阵地，PKM机抢和火箭筒都布置在这里，然后带上赵三红去寻找马西北。太阳就在头顶，谷地里的气温很高，空气又很湿润，罩在脸上的伪装网似乎封闭了他的呼吸，只走出几十米，罗门就感觉汗水浸透了衣服。这是轻微的高山反应，在最近的两个月内，罗门没有进行类似的训练，因此反应较大。

单兵电台里忽然传来敲击声，这是走在后面三十米左右的赵三红请求通话。按照约定，这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动静的表示。

“沙蝎，有什么发现？”罗门立刻停下，警惕地观察周围。

“呃，我是想说，你最后时候才开伞让我很感动。虽然你这样做很蠢，但我还是很感动，因为那个时候我真的要尿裤子了。”赵三红恬不知耻地低声笑起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向你保证。”

罗门沉默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想跟我说的就只是这个？”

赵三红似乎还在微笑。“就只是这个，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

“我们现在是在执行任务，沙蝎。你得集中精神。”罗门的声音很平淡，但语气里带着不会叫人误会的威胁。“下次你再选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就要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已经准备好了，老板！”赵三红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

罗门不为人察觉地摇摇头。这些特战队员就算再严肃的时候也会用嘻嘻哈哈的方式表现出来，所以完全不用怀疑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警惕性和专注性，只不过，赵三红的示好来得太突然，而罗门又对这么直接表示友好的方式已经不太习惯，所以才会有点不自然。另外，赵三红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老板”，说明这个牢骚最多的人也已经接受了被自己领导的事实。尽管A队里没有人认为是罗门救了赵三红，但最后一刻才开伞表明的是他愿意与队友共进退、不到最后时刻绝不放弃的态度，这才是让队友认同罗门的地方。

尽管事先已经在无线电里确认了互相的位置，但一眼看过去，罗门还是差点错过了马西北。尖兵披着几乎是天衣无缝的伪装网，安静地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正在用同样伪装过的VSS微声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观察前方的情况。看到罗门过来，他用手势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并示意罗门进入另一处掩蔽点。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这是一处依坡而建的混凝土式永固掩体，在掩体上方有灌木遮盖，如果不是混凝土反射阳光，乍一看去很难发现。这是个没有完工的掩体，合格的掩体应该在混凝土上覆盖一层泥土或者植被做掩护，从掩体的火力孔里，不时能够看到蓄着胡须的面孔闪过，这一定就是雇佣兵卫队的成员。在这个掩体里只要有一具望远镜就能让开阔地上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沿谷地边缘的植被前进，我有把握接近掩体。”马西北这样建议。“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距离黄昏还有几个小时，而高地的情况还不明了，不能这样等下去。马西北的建议不错，但用他的办法，就要一点一点移动过去，除了时间上的损失之外，对体力消耗太大。罗门想到谷口的那段有六、七十米高的峭壁。

让ACE留守在预备阵地上，沈茂排上前会合赵三红观察，罗门和马西北退回谷口。

打量着面前的峭壁，马西北有十几秒钟没有说话，看上去他在计算路线。不过这一次罗门不想让他爬在前面，当马西北还在琢磨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卸掉身上所有不需要的装备，背上马西北的带消音器的步枪和一捆尼龙绳，罗门跳上峭壁。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徒手攀岩都很危险。尤其是紧急状况下的独自攀爬，一旦坠落就成自由落体，不用太高的高度就可以直接落到地狱里去。高超的技术、过人的胆量、稳定的体能和心智以及对岩壁的熟稔在攀岩成功中缺一不可。在前几年中，一直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期间，罗门已经攀爬过许多条5.14d级别的路线，有着世界顶尖的徒手攀援水平。现在这种运动甚至已经成了罗门的一种业余爱好。

等到罗门爬上去，再放下绳子把马西北和装备拉上来，罗门转向南面卫队驻地，而马西北则要一直侦察到西面的木屋区。

罗门要侦察的区域不大，所以很快就接近了那里。不出意料的是，雇佣军营地周围的植被都被清理干净，无法继续接近。罗门观察到了三间木屋和一个大帐篷，有一些人聚集在一起，喝着啤酒高声喧哗，还有一些人围坐在一起玩牌，隐约能够听到***风格的音乐。因为是坡地，伏在地面上的罗门只看到了九个雇佣军在活动。

五百米外有一块巨石拦在这个营地和A通道之间，罗门悄悄运动过去。

这时候马西北发现了一处重火力阵地，一挺12.7毫米口径的NSV岩石机枪被架设在俯视A通道的高地上，从机枪的位置来看，能够把整个谷地、从那个掩体到B通道的范围都笼罩在射程之内。机枪阵地里只有两个人，按照马西北的估算，要从阵地后面绕过去才能悄悄接近。有这个阵地的监视，现在无论是马西北和罗门都无法经过A通道下至谷地。

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罗门让马西北运动到机枪阵地的后面，在那里有一条走廊可以到达B通道的木屋区，在那里他要同时关注谷地和木屋区的状况，到这个时候，马西北已经深入敌后，所以特别注意自身的隐蔽。

把身上的两颗手榴弹和两颗白磷燃烧弹塞在巨石下的一处草丛里，然后按原路返回。

当罗门重新会合A队的时候，马西北又发来新的情报，他已经观察到了谷地里的情况。从重机枪阵地到木屋区，雇佣军活动频繁而且地形复杂，马西北无法在靠近谷地一侧多加逗留，于是被迫向南移动，实际上马西北已经潜伏于通往拉金峰的B通道，可以截断木屋区卫队增援山洞。

在地图上标示过后，乌连卡谷地和拉金峰地区的情况已经基本清晰。这里的地形类似楼梯，谷地海拔最低，为第一阶梯，具体威胁为两个分别拱卫A、B通道的固定掩体和若干巡逻兵；重机枪阵地、木屋区和雇佣军驻地高于谷地，为第二阶梯；第三阶梯位于拉金峰顶，洞内情况不详。其中第二阶梯是敌人的防守重心所在，其人员与火力随时可以增援第一和第三阶梯。

“别说，这个防守的配置还真是用了心思。”ACE仔细研究着地图。“基本上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大的空隙。在重机枪阵地、木屋区和山洞这三角之间还有一段峭壁，为什么你不尝试从那里爬上去？那样我们就可以直接进攻山洞。”

“我还没有长出翅膀来，老大。”罗门不满地看了一眼ACE。“我们现在就来分配一下任务。”

“我已经好久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了。”ACE满足地叹了口气，喜笑颜开。“知道吗？队长，在阿富汗那次你干得漂亮，但说实在的，不过瘾，今天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罗门微笑。“我们控制的范围过大，所以战斗仍然不能发出声音。”

沈茂排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ACE。“你的智力是不是有问题？那么喜欢开枪怎么不去参加野战部队？”

赵三红扑哧一笑。“你都说他的智力有问题了，所以野战部队也不要他。”

ACE居然没有发火，只是笑眯眯地抚摸着怀里的RPK轻机枪，目光轮流扫过沈、赵两人。“你们两个给我记着，回到基地我要好好伺候你们一次，让你们爽到天上去，但现在，我们先来伺候伺候这些雇佣军，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