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反目
我瞥了眼黑漆漆的窗外,“陈总这会太迟了,明天我们在怡庭见,正好我有事。”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找了件羽绒服裹上,悄悄下楼出了门。借着路灯我看见陈子彦常开的车停在不远,我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
陈子彦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之间他眯着眼,直直盯着我,“没什么要说的?”
“当然有。”
我把许苒找我的事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陈子彦笑了,“她动作挺快的。”
我履平睡裤的褶皱,“许苒来势汹汹,我有些手足无措。她是有理的上风,我属于下风没一点优势。”
陈子彦灭了烟,“过几天我们要正式订婚,她应该会很忙。”
我没说话,车厢内一片寂静。
过了会我低笑出声,目光灼灼看着陈子彦阳刚的侧脸,“那我就恭喜陈总了。”
他嗤笑声,长臂伸过来在我头发上轻揉,“以后意想不到的事会有很多,你要学着习惯。”
“陈总放心,我的专长就是超强的适应能力。”
陈子彦戏谑笑着,“我等着欣赏李小姐的表演。”顿了顿他又说,“现在是我索取回报的时候了。”
第二天我没去公司,买了百合花去墓园看我爸妈。墓园在山顶,而车只能开到半山腰,剩下的一段路都要步行。
墓碑上的照片是我选的,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拍的,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我找纸巾擦了墓碑,坐在旁边陪他们说了会话,不知不觉已经下午四点多。
我站起来拍了几下发麻的腿,抬头正好瞥见林嘉生,他戴着黑色墨镜,怀里抱着向日葵,从北边走过来。我忙低下头,躲在墓碑下,看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墓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林嘉生离开。我顺着他走的路重新走了遍,在一行的尽头处果然看见了向日葵。可奇怪的是墓碑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照片,没有名字。
他亲自来祭拜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没磨蹭直接下了山,在半山腰的停车场我又碰见林嘉生,他还没走,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他掏了一叠现金递给男人,朝山顶了的望了半天才开车离开。
下山后没多久,刘琦约我去华盛,一起的姐妹搞了个聚会,庆贺她即将告别单身迈入已婚妇女的行列。
高中同学好久没联系,她们见面很是自来熟,完全避免了我的尴尬。喝完上半场,我倒在沙发角落听她们的鬼哭狼嚎般唱歌,刘琦喂了我几块西瓜,我闭着眼睛想休息会。
旁边几个姐妹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说个没完。听了我半天我才明白她们说的是陈子彦,最重要的是他带了个关系亲密的女伴。
我顿时精神了许多,竖着耳朵认真听她们说完。
她们看我醒了,拉着我又进入下半场活动,我玩游戏很臭,基本上一直输,差不多喝了十多杯啤酒。中途我去外面上厕所外加透气,在回廊处转了好几圈,我眼尾扫见陈子彦揽着邹静怡肩膀从包厢里出来。
邹静风情万种笑着,嘴里还说着什么,陈子彦也表现处少有的耐心,垂眸静静听着,嘴角还带着宠溺的笑容。
这是我很少见到的陈子彦。
我躲在安全通道,目送着他们在拐角处没了身影,大概今晚又是浓情蜜意的一晚。我在窗口处吹了会风,等身子都感觉发凉才离开。
等回到包厢在玩游戏,我顺了很多,连着赢了好几把,算是一雪前耻。游戏玩腻了又开始一轮唱歌,折腾到一点多才结束,我们基本都喝大了,索性就在旁边酒店开了房睡了一晚。
我睡到醒来,给江屏发了信息,下午在去公司。我等刘琦醒来,我们俩洗漱完去吃了早餐,我拐弯抹角问了林嘉生的情况,刘琦说他父母健在,不过都在国外生活,等他们结婚就回来了。
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没有多嘴。
下午我一直关注新闻,推送一条接一条,就是没有我想要的。
过了几天我受到邀约,参加慈善酒会,我能力有限也献了一份小爱心。离开时在酒店前厅偶遇了陈子彦,他戴着黑色墨镜,胳膊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挽着,而这双手的主人娇俏迷人,不得不夸奖陈子彦的眼光是真的好。
我躲在绿植后面,悄悄拍了几张照片。
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这个女人,不到一天侦探就给我发了封详细的邮件。那个女人是个不知名的小模特,听说最近很得陈子彦欢心,露面的机会很多,已经接到了几个代言,算是事业小有起色。
我算了算日子,陈子彦有段时间没联系我了。
第二天有条新闻,是陈子彦和许苒现身珠宝店买婚戒,他握着许苒的手,许苒一脸娇羞,在柜台试戒指,俨然一对恩爱情侣。
我津津有味看了几条热门评论,都是称赞祝福的话,我用小号也发了条祝福的评论后就关灯睡觉。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爬起来拿床头柜里放的手机发了条短信,又放回去,重新关灯睡觉。
第二天我去了服装厂实地察看,还给客户发了视频,他们很满意,当晚就要签合同。这次我学精了,让客户多付了一半货款,等钱到账才签了合同。
周末我受到邀约参加一个慈善酒会,到场的很多人我都算认识,其中几个女宾想要上前与我搭话,刚起身就被身旁人戳了几下,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陈子彦携着谈梦款款而来。
周围人都将目光投向我。
我保持着笑容,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谈梦含笑看着我,露出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才挽着陈子彦坐下。他浅笑着替谈梦整理好裙摆,拢了拢她鬓角间的碎发,没有向后看一眼,好似我们完全是陌生人。
周围的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陈子彦,几番欲言欲止。
庆幸的是她们目前还没嘲笑我。
我紧捏手包起初坐立不安,后面慢慢坦然了许多,对上谈梦的目光,抿唇笑着算是打招呼。
中途我去卫生间补妆,刚进去没多久谈梦就进来了,顺便把门反锁。我不想惹事,拿着包准备离开,可谈梦偏偏不放过我,挡住我的去路,冷笑着打量我,“我们聊聊。”
“聊什么?”
谈梦说,“我们之间能聊的只有陈子彦。”
我盯着她,等她继续说。
“你今晚有些落寞,是不是还有些嫉妒,听说之前你也挺风光的。我手里有几个金主资源,年龄和长相是差了些,不过有钱,就是有时候床上有特殊癖好,这也不是大事,我这个人心软,最喜欢热心助人,留一下你的电话,下次我介绍给你,也算是帮你一把。”
她伸手就要抢我的手包。
我侧着身子躲了下,把手包捏在身后,“那我谢谢了。与你相反我最讨厌被人多管闲事。众所周知,陈子彦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你和我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你真以为自己登堂入室,成了陈太太。做人不自量力可是犯了大忌。”
谈梦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假清高能换钱吗,做人还是势利点好。知道你为什么被陈子彦甩了,就是因为你故作清高。男人找女人不就是因为对身边人腻了,想尝尝新鲜,而你偏偏要装出千金小姐的高贵样,男人看几眼就厌烦,根本长久不了。”
我笑出声,“谢谢你多管闲事,等你真正成为陈太太再对我颐指气使,也不迟。再说才刚开始,谁输谁赢还说不定,金主还是给你自己留着,我这人嫌弃的很,不喜欢秃头有肚腩大黄牙的老男人。”
谈梦撩了下卷发,“那咱们拭目以待。不过我劝你还是改改,要不秃头有肚腩大黄牙的男人也未必能看上你。”
脚步声渐进,突然谈梦几把撕乱头发和裙子,狠掐了一把脸,眼眶微红,一眨眼泪水就扑簌簌流下。她的整套动作行云如水,根本容不得我做出任何反应。
侍者拿着钥匙和王夫人站在门口。
王夫人惊呼,目光在我和谈梦之前逡巡,挥手赶走侍者,叮嘱她别乱说,然后关门进来。
“子彦喜欢我,这事我控制不了。我知道你不满意,你对我发脾气,言语辱骂,甚至动手都行,只要你出了气,怎样都行。”
谈梦带着哭腔抢先说。
她的演技熟稔流畅,看不出矫揉造作,好像是真的发生。我默然盯着她,不知说什么。
王夫人之前在酒会上认识我,也搭过话。
她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这才哪到哪,你就让自己输了一大截,再说陈总还在外头呢,你也顾忌下。”
听王夫人的话,她是认可我对谈梦做了什么。也对,明眼人一看,我们一个衣着光鲜,一个狼狈不堪,谁对谁错,即可分清。
我没辩解,盯着谈梦嘴角勾出的一道口红痕迹,“你有手段。”
谈梦的戏瘾又上来了,她哽咽几下,委屈地说,“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子彦的,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不会出卖你。”
这么一听确实是个心眼好的女人。
王夫人轻咳几声,打算圆场,“这可能是个误会,误会。”她替谈梦理了理头发和裙子,找出纸巾递给谈梦。
谈梦擦了擦脸,趁空对我露出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像是一个无公害的小姑娘。
我在没多留,提着裙摆直接出去。
陈子彦正在大厅与人交谈,看见迎面而来的我,瞬间沉下脸,周围的气氛也冷了几分。我昂着头,与他擦肩而过,我的裙摆扫过他的裤脚和皮鞋。
我们对彼此完全漠视。
倏然有喧闹声传来,几个人朝我身后看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谈梦走出来,她小脸勉强挤出几分笑,但微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
我和谈梦一前一后出来,明显引人遐想。
有好事者已经小声低语,对我指指点点。
而陈子彦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
我倒是坦然大方面对,朝谈梦笑了笑,便离开。
出去我才畅快了些,深呼吸几下,看了会璀璨耀眼的霓虹灯就开车回了家。
最近我整日泡在公司,连着加了几个夜班,据江屏说人也消瘦不少,天亮后她就催我赶紧回家休息。
我大概是迷糊了,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撞在人行道的护栏上,幸亏是早上,街上没多少人,也没酿成大事故。
等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赵姨正在床边抹眼泪,我头上包着纱布,有疼痛感传来。赵姨安按回要起身的我,轻斥我小心点,别乱动。
话音刚落,苏凌手里捏着缴费单子推门而入。
刹那,我脑中嗡嗡作响,又好像炸裂开,生出璀璨的烟花。
苏凌穿的衬衣正是那天孙菲菲买的,衬衣袖口用蓝色的线扎了两道,领口还有品牌的标志,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润了下喉咙才开口说,“赵姨,我不是说了我和苏凌已经分手了。”
“巡捕打来电话说你出车祸了。”赵姨解释道,“我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六神无主,要不是苏凌,我这会还在家晕着呢。”
我看了眼缴费单子是一千五百多,我从包里掏出准备给赵姨的两千,塞进苏凌手里,“这是两千,剩下的钱就当是感谢你送赵姨来医院。”
苏凌没接,绷着脸径直凝视着我。而我也不甘示弱,非常不友善地盯着他。
赵姨看了我俩几眼,就找了个借口出去。
苏凌先败下阵来,坐在传床边叹了口气,“慕一,你真要和我分这么清楚吗?”
我也态度强硬,“我们已经分手,当然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
苏凌说,“我没陈子彦有权有势,但我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他绝对没有。那就是爱你的真心,我愿意等你,等到你想离开陈子彦过普通生活的时候。”
我嗤笑声。
苏凌看我不相信,急着握住我的手表真心,“真的。你知道我不是肤浅的男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你相信我。”
我想甩开苏凌的手,可动作太大,引起了旁边病床的注意。我无力地靠在床头,软声说,“苏凌,我今天很累,实在不想多说,你先回去,改天我约你把事情数清楚。
苏凌走后,赵姨找了医生进来。医生说我没脑震荡,也没什么大事,观察一晚上就能出院。
次日办出院手续时,我在电梯口看见孙飞飞,她穿着白色长裙,柔顺的头发垂在身后,整个人乖巧而可爱。她身边跟着两个壮汉,应该是保镖,把她与喧闹的人流隔开。
我只看了眼便匆匆收回目光。
好在孙飞飞一直专注盯着电梯,也没回过头。
过了几天我听说许苒找了谈梦的麻烦,当时谈梦正在拍杂志,许苒带着几个人直接把场子砸了,动静闹得挺大,谈梦还住了回医院。上次见许苒时我觉得她是个冷静克制的人,这回这么暴躁,谈梦肯定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我有点好奇。
当晚应酬时,我碰到邹静怡,她手搭在一位斯文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我本想悄悄走过去,可偏偏邹静怡叫住我。我们两人站在安全通道口,她点了根烟,问我要不要,我摆手说不用。她轻嗤,嘴里不知嘟囔着说了什么。
她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让我有些心焦,我开口问她,“你找我有事?”
“许苒动了谈梦你知道吗?”
“你挺关心陈子彦的事情呀。”
我反问了一句。
邹静怡笑着,“还行吧,最近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关心的人挺多。再说他可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我也想插一脚,就是他不给面子。”
我忍住嘴边要说的话,拐弯说了下一句,“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分了。”
“分了也好,他那未婚妻可不是善茬,背后有他后母撑腰,轻易弄不下来,谈梦不就是例子摆在那嘛。只要钱到位了,其他都好说,男人嘛有的是,有钱的男人更是不缺。我看那白董对你有点意思,你把握好,不比陈子彦差,表现好了还能转正。”
邹静怡对我说教了一番,不过句句在理。
“谢谢你关心。”我笑着眨眼,“白董是个不错的提议,可我不一定要靠男人,还是自力更生稳妥。”
有冷风从窗户钻进来,吹起邹静怡的头发,她画着浓妆,看起来憔悴而又沧桑,像是早已看淡了名利与生死,又像是对金钱念念不忘。
她凝视着我,嘲讽地笑了笑,“天真固然好,可现实会鞭笞你。”
她艳丽一笑,扭着腰风情万种地挽着金主的胳膊,两人调笑着拿着房卡上了电梯。
一直到临睡前我都在想邹静怡,我和她不熟,甚至只见过几面,可每次见面她都对我长篇大论教导,好像是真的为了我好。
我又回忆起她身边的男人,每次都不一样,她好像没有固定金主,是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名副其实的交际花。
她那样美丽的人,岂会没有男人愿意养着。
我没动,倒是白总先约我,我找了个借口回绝了,就在电话里聊了几句。他隐晦问了我和陈子彦的事,传言已经散开,他找我的目的是进一步确认。
我没大方承认,有些闪烁其词。
白良石爽朗地笑着,再没深究,只约我改天见面吃饭。
我欣然应允。
之前我和陈子彦好时,有些生意不必我多说,自然有人送上门,现在不同于往日,今晚的应酬我约了几次对方才答应。席间钱总频频灌我喝酒,甚至挨在我身边,色眯眯地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