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他双眸锐利，我没躲闪，而是径直迎上去，笑容灿烂。他长相有几分凶相，笑起来略带阴森，轻飘飘看我一眼，朝我点头，很快略过，遥遥举杯向白良致意。

白良石笑着举杯回敬，很快周围有其他宾客过来攀谈，赵肖择的视线离开时，扫了我一眼，而我恰好捕捉到他的不屑和讥讽。我翘唇一笑，觉得很有趣。

我垂眸轻晃这酒杯，说，“赵肖择果然是老奸巨猾，算计了你一个五亿的项目，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阴险。“

白良石直视前方，笑着与路过的宾客打招呼，“你知道了？陈子彦告诉你的。“

我保持笑容，“我觉得你这单生意亏大了，我并不值这么多钱。“

他的手摩挲着高脚杯底座，笑着说。“生命大于天，而钱是身外物，暂且让赵肖择得意几天吧。“

我说，“人的胃口是有限的，他一下吃这么多，恐怕是要胀肚的。“

他的视线划过不远处与人侃侃而谈的赵肖择，笑容意味深长。陆续有名流到场，白良石与相熟的人寒暄，说的是生意场上的事，有人问他是否考虑开发在城西屯的地皮，他手头正好有个好项目，绝对不比温泉度假村差。

他笑着点头，约好改日一起喝茶，到时候再详谈此事。

商人聚在一起，又说起手头的项目以及国家政策之内的，我正是百无聊赖时，毛太太和丈夫走过来，她拉着我去一边和其他富太太聊天。都是应酬场上的老熟人，彼此问候了几句，汪太太说许久不见我了，还怪想我的，我笑着回了几句。

江太太看着我脖颈的钻石项链，羡慕道，“白太太的项链真好看。应该是定制的吧，我在珠宝店没见过这个款式。白太太真是幸福，有白董这么疼人的丈夫。“

我回忆了下江太太的身份，瞟了眼她的装扮，而她的手拨了几下项链，像是故意炫耀一般。

我抿了口鸡尾酒，缓缓说，“江太太的项链也价值不菲呀，听说江董最最近在南韵别墅上可是大赚了一笔。“

江太太略有些自豪，浅浅笑着，“我们家老江和白董一比还是差远了，白董可是出了名的疼爱太太。“

我笑意盎然。“良石确实是个好丈夫。“

有个富太太朝周围望了眼，凑过来，很是神秘，“听说孙董为了讨太太欢心，把自己名下长康的百分之八的股份赠予她，更别说其他房产和珠宝了。“

“真的假的？百分之八的股份少说也得几个亿，啧啧，孙董真是大手笔。钱都是小事，这股份可是大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可多了，再说其他商业对头也是虎视眈眈吧。“

“我就说呢，孙董这么多年单着。也没见动凡心的，倒是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给吃得死死的，这要是再生个一男半女，那还了得，孙董岂不是要把公司送给她。这孙家大小姐也答应，属于她的东西，眼见着就要进别人口袋了。“

“他有什么不答应的，这钱是孙董的，他爱给谁就给谁，就算是亲生女儿也说不了什么。何况我听说，孙大小姐最近可是和孙文振闹翻了。“

她们正在八卦，毛太太凑在我旁边。压低声音，“白太太许久没来应酬，最近孙太太可是风头正盛??“

她后面说的什么我没听见，我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只见陈子彦携着孙飞飞款款而来，陈子彦端起长桌上的果汁递给孙飞飞，她嘟嘴不满，指着他手里酒杯说着什么，似乎是要喝酒。他无奈笑着，来了个摸头杀，俯身不知说了什么，孙飞飞笑弯眼眸，接过果汁喝了口，又和孙文振去打招呼。

丁凝看见孙飞飞笑容越发动人，拉着她的手，看起来很是亲密，而孙飞飞敷衍的笑了笑，相比冷淡了很多。我仔细观察，明显丁凝的笑意未达眼底，竭力掩饰着自己的虚伪，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微妙。

他们四个人简短说了几句话，又去招待其他宾客，陈子彦带着孙飞飞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脸上笑容得体。实际上端着高脚杯的手微微发颤，我没来由的紧张，正想着怎么和他们打招呼，却见陈子彦牵着孙飞飞，目不斜视，径直朝我身边走过去，仿佛我是空气。

我酝酿好的笑容一时凝固在嘴角，尴尬的不知道笑还是不笑。

其他女宾看见我们三个同台，都秉承着看热闹的心态，偏偏陈子彦要驳我面子，绝对是故意的，我心里暗骂了几句。

不知孙飞飞是后知后觉，还是故意的，都走过了，突然出声，叫了声慕一姐姐，用力拉了陈子彦的手，示意他停下，疑惑道，“子彦哥哥，你和慕一姐姐认识，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呢？“

她拉着陈子彦的手重新返回，走到我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神色天真而不解，“慕一姐姐不是做过子彦哥哥的女朋友吗？那你们还为什么互相装作不认识呢？难道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她把情妇说成女朋友，也算是给我留了几分面子。

我和陈子彦的事曾经闹的沸沸扬扬，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但碍于白良石现在已经甚少有人提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公众场合当面提起，这个人还是陈子彦的正牌妻子，这是当众要给我难堪。

看来她仅仅是长相单纯，心思并不单纯。

我倒是坦然大方，“陈太太应该也有前男友，应该知道，分开的男女朋友再见面。可都是属于仇人一类的，视而不见是最好的结果，你说对不对陈太太？“

孙飞飞眨眼，“可我没有前男友，你说的这个我不懂呀。“

陈子彦睨了我一眼，垂眸盯着孙飞飞宠溺地笑了，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倒是任由孙飞飞所作所为。

我没怯场，“正因为你不懂，所以这个道理我说给你听。“

孙飞飞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慕一姐姐有很多前男友，所以深谙这个道理。“她捂嘴笑道，“姐姐，你这种花心的人，别人可是都叫渣女的。“

我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而陈子彦扬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见状，毛太太忙趁机开口，打圆场，“这个道理就算是没有前男友也懂，这是人之常情。“

孙飞飞刚要开口，就有侍者来寻我，说是白良石正在那边等我，我同侍者说了声谢谢，对孙飞飞笑道，“抱歉，我有事情先走了，改天再聊。“

我和毛太太先走，陈子彦和孙飞飞还停留原地，孙飞飞昂头笑着，不知说了什么。

晚宴正式开始，宾客各自入座，孙文振牵着丁凝上台宣讲爱的誓言，孙文振深情款款，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借用毛太太的话。一把年纪了，还纯情的不行。丁凝很是感动，喜极而泣，两人深情相拥，那场面感人至深，让人又相信了爱情。

年龄相差二十多岁，若没有金钱和地位的诱惑，谁会如此。

思及此处，我突然想到林嘉生，这桩婚事，是不是他在背后操纵丁凝呢？

我抬头特意朝周围望了一圈，没看到孙飞飞。

我吃了几口菜。觉得口红有些脱，和白良石说了下，捏着手包去卫生间，庄园很大，我问了侍者才找到。卫生间里几个女宾正在讨论丁凝的上位，看见有人进来立马停下来，假装洗手，说实话我对这事也很好奇，但不好意说让她们继续聊，简单补了个口红就出去了。

我在草坪周围停留了会，刚要回去，陈子彦却迎面走来。我熟视无睹，与他擦肩而过，谁知他竟然叫住我，挑眉说，“白太太都不知道懂礼貌，打招呼的吗？“

我停下脚步，嗤笑声，“我和陈总应该是视而不见比较合适。“

陈子彦姿态慵懒，“不需要，我和白太太又不是分手的男女朋友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情妇和女朋友可是有很大的区别，难道你连这个也拎不清，需要我给你科普吗？“

我自嘲一笑。“多谢陈总提醒，我一定会谨记于心的。“

这时候有侍者走过来，说前厅有事情发生，他后半句还没说，我已经迈开脚步朝前厅走过去。

众人的目光都被主桌那边吸引，我探头一看，只见孙飞飞手里拿着个破损的相框，桌上还摆着本凌乱的相册，地上有些照片已经被人剪碎。她眼眶泛红，鼻尖翕动，“爸爸，她是故意弄坏了妈妈的照片。相册里的很多照片都不见了，肯定是她做的，她嫉妒妈妈，心眼小到连逝去的人都不放过，爸爸真要娶她吗？她这样野心大的人，配进我们孙家吗？您就不怕她把孙家毁了吗？“

一旁的丁凝盘发有些乱，显然与人动过手，她靠在孙文振怀中泫然欲泣，那模样甚是可怜，“文振真不是我做的，我都不知道那些照片的存在，是有人故意栽赃。“

孙文振很是心疼。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抬眸时面色冷峻，斥责道，“飞飞，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继母，不是旁人，能不能进孙家的门，也是你说了算的？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礼数都不懂。“

孙飞飞没被孙文振这样怒斥过，立时流下委屈的泪水，嘴唇紧抿，捏相框的手青筋凸起。我看了眼门口，陈子彦还没进来，我回到座位上，问白良石怎么回事？他把手帕叠好放在口袋，说，“孙家的一些家事，似乎很有趣。“

孙文振安抚好丁凝，笑着同大家道歉，刚才只是小插曲，招呼宾客回到座位，宴会继续。有工作人员过来捡走地上散乱的照片，想要扶孙飞飞离开，孙飞飞拂开工作人员的手，孙文振叹气让她去把陈子彦找来。

突然，不知娇小的孙飞飞哪来如此大劲，一把拽过丁凝，手里拿着一把瑞士军刀，抵在丁凝脸上，她略显激动，“爸爸，你是彻底忘了妈妈吗？这个女人是你从别的男人手里抢来，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会喜欢一个老头子，爸爸你什么也变得这么傻？她是为了你的公司。为了你的钱，爸爸你清醒，理智些，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孙飞飞凝视着丁凝娇媚动人的脸颊，轻声说，“你长得这么像妈妈，爸爸肯定是被你这张脸给迷惑住了，要是没有这张脸，你说爸爸还会喜欢你吗？“

丁凝纹丝不动，恐惧地睁大双眼，生怕孙飞飞一冲动给她毁容，她人生的荣耀全凭这张脸。她眼尾泛红，悄无声息地流泪，孙文振攥紧双手，双目中已经盛满怜惜。

他说，“飞飞，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妈妈呢，她是爸爸最爱的女人，你也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我现在老了，你又出嫁了，爸爸太孤单了，只是想找个人作伴，陪陪爸爸，就这么简单。乖。你放下刀，小心伤到自己，爸爸一定把照片的事查清楚，你相信爸爸。“

孙飞飞嘤嘤低哭着，那模样甚是委屈，孙文振循循善诱，哄女儿放开丁凝。孙飞飞明显有些动摇，泪水模糊了她的妆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放开丁凝。

孙文振一把拉丁凝入怀，她的脸上有隐隐血迹，孙文振爱怜地轻抚她的一点小伤口。疼惜掩盖不住，就要溢出来。

孙飞飞孤单地立在原地，悲凉地说，“爸爸，你又骗了我，你现在只喜欢她，已经不喜欢我，是不是慢慢的就不要我了，怕是以后有了她，我连孙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飞飞。“

只见陈子彦缓步行来，笑意延伸至眉梢，看了眼低哭的丁凝。朝孙飞飞伸出手，说，“飞飞，快过来，我们是该回家了。“

这一幕何其相似，这不就是上次孙飞飞刺伤我的重演呀。

我冷笑，直勾勾看着他们。

孙飞飞并不听陈子彦的话，哽咽着的叫了声子彦哥哥，倏地，用刀割了下手腕，顿时有血喷出来，陈子彦和孙文振同时慌了，两人大叫了一声飞飞，陈子彦冲过去，一把钳制她的手腕，把刀夺过来，横抱起来，就往外冲，孙文振忙跟在后面，让助理联系医院。

徒留丁凝愣在原地。

一场闹剧就以这种方式收尾，众宾客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一会陆续离开。我们和赵肖择在门口碰见，他大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同白良石寒暄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在车上，我看着飞逝而过的街景，说，“孙飞飞今天这出戏真的精彩，我还真没想到她会自残。这下孙文振肯定多了几分愧疚。“

白良石说，“孙文振赠予丁凝百分之八的股份，孙飞飞肯定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利益铤而走险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我说，“我看照片，丁凝很像孙文振的原配，她的出现绝不简单。“

白良石笑道，“我们都似乎忽略了一个人。“

我点头赞同，说，“林嘉生。“

孙家封锁消息，这事情并未传开，孙飞飞伤势到底如何，也没人知晓。我猜测她可能在新安医院，专门打听了下，没有收获。这边行不通，那边白良石让人着手调查林嘉生，没过几天就有结果，他的人生履历堪称完美，基本没任何发现。

过了几天。我主动打电话约林嘉生出来，他倒是爽快答应，第二天晚上就让秘书告诉我时间和地点，我准时赴约。这顿饭吃的很愉快，他看我擦拭嘴角，也放下筷子，进入正题，问我找他是什么事？

我拨动手边的筷子，“孙家宴会上的事，林先生是否有耳闻？“

他说，“孙家的事？暂时还没听说。“

我说，“那孙文振赠予丁凝百分之八的股份。你应该知道吧。你这前妻魅力真大，孙文振很是痴迷，恨不得将长康双手奉上。不过我倒是有个发现，丁凝和孙文振的原配几乎一模一样，不得不说，你的这个前妻找的真是妙呀。“

他唇角含笑，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白太太的意思是我专门找了丁凝，用来迷惑孙文振，好谋夺他的财产吗？“

我耸肩，“这不是我说的，是林先生你自己说的。“

他笑意加深，“我对孙文振的那点钱，并不感兴趣。“

我直视他，“你对钱不敢兴趣，可你野心更大，你对整个孙家有兴趣。“

他并未否认，挑眉笑着，替我添了杯茶，“对孙家感兴趣的难道不是的白太太你自己吗？“我喝了口茶，“有时候否认就是掩饰。“

他笑道，“不急，我的目的过几天你就会知道的。“

一来二去，我们正说着。包厢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一把将门推开，一道娇媚的女声传来，“嘉生，我在停车场看见你的车，费了好一番劲，老板才告诉我你在这。你真是狠心，不接我的电话，我都想死你了，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她的后半句，满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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