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后的遗产

在走了二十分钟后，克里斯看到了蹲在门口的一位熟悉的身影，在冷风之中似乎坐了一夜，以至于看到克里斯后，起身站了几次才站了起来。

克里斯急忙奔跑着，钻进那道熟悉温暖的怀里，因为一夜的惊吓和奔跑，眼泪再也忍不住，在科尔怀里呜咽的哭了起来。

科尔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不停的说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赶快进屋吧。”

事后的克里斯打听了几次，似乎谁都没听说过黑蓝草街道。

科尔也没有问过克里斯这一晚的事情，克里斯也没有跟谁提起过。

其实在科尔去世的前一个月，克里斯就经常做梦，梦到科尔微笑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起初克里斯并不在意，直到科尔生病了，不停的咳嗽着，喝药也解决不了问题。克里斯开始害怕，无助，恐惧，但他不能哭闹，哭闹永远解决问题。他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偷偷跑出去，在没有人的地方流泪。

“爸爸，起来喝药了，今天说什么都不能不喝。”克里斯扶起躺在破旧木床的科尔，佯装怒道。

“好……”科尔忍者身体上的疼痛，脸上由衷的微笑着，“我什么都听我的小克里斯的。”

喝完并没有多大效果的廉价药水，克里斯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脸上多了一些潮红。科尔用布满老茧的右手轻轻抚摸克里斯褐色的短发，眼里满是舍不得的柔光。

“可惜爸爸没钱让你去上公立学校，只能去周日学校，我的克里斯这么聪明，不然，以后定然能考上费得伦堡大学的。”

费得伦堡的公立学校3便士一周，周日学校只需要1便士一周。费得伦堡蒸汽技术学校9便士一周，相当于技校，可以学一门简单的手艺。至于私立学校，那是有钱人和贵族的子女去的地方。而费得伦堡大学，不仅需要不菲的学费，还需要优异的公学成绩。

与一周只用一个铜便士的周日学校比，公立初等学校每周需要三个便士的学费就显得有点昂贵，但前者每周只在周日学习一天，后者一周却能足足上课六天。虽然后者的性价比更高，但是每周3便士的学费也是老科尔负担不起的。

克里斯放下缺了一个口子的药碗，眼睛微红，微笑着说，“我才不要去什么公立学校，听说那里的老师都是打屁股的。”

科尔目光顿了顿，以前的莱恩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老科尔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慢慢的起身，从床板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的木盒子，没有上锁，很轻易的就打开的了。那是父子两人公共的仅有的财产。有25哈索和几个铜便士，这些钱平时也是克里斯在看管，毕竟平时的黑麦面包都是他在买。

克里斯拿着那个破旧的小木盒。

里面的25哈索，这是科尔去世后留给克里斯的遗产。

克里斯花了一金镑，也就是20哈索，买了廉价的棺木和墓碑，在几位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将科尔葬在他的太太和儿子身边，然后又花了3哈索请了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职员做了弥撒，克里斯就回到了破旧的屋子里。

克里斯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一是因为他早早有了心里准备，已经难过了很久。

二是因为现在他的手里只有2哈索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让前世过惯了优越生活的克里斯觉得很是悲哀，他看着科尔是怎么艰难的存活在这个世界，又是怎么艰难的死去。

他看着身边的人民怎样劳苦的工作，付出最大的体力，却拿着最为稀薄的薪水。

他难过，却没有办法，他现在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土。

这让他想起那位阿诺德大帝。

虽然阿诺德称帝后制定颁布了新的《民法典》，用来鼓励发明，保护贸易，孵化工业革命，让工业工厂的数量和效率都大大提高，但是获利的也仅限于资本家，普通工人的工资并没有提高多少。

相反，因为工厂效率的提高，一些工人被工厂老板辞退了，老板们可以随意的篡改和撕毁合同，合同法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

呵，永远不要小看资本家的贪婪。

而在前世，由于农药，化肥，农业机械，水利设施建设的因素，现代农业生产效率得到极大提高，食品极大丰富，使得现代食品价格异常低廉，再穷的人民都能通过自己的双手吃饱饭。只要上进，不是好吃懒做，都会有不错的生活。

而在这个社会，每天努力工作的工人，只能保证你不会饿死。

克里斯，你得自己去找工作了，否则，就等着饿死吧。

第三天，穿着破旧衣服的克里斯去找了科尔的老板，诉说了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的事情。

“啊，我说怎么好久都没看到他了。”丹尼尔一副悲痛的表情，说着纯正的爱尔兰特口音，“真是可怜的老伙计，愿神保佑他。”

在这里，只有富商和贵族才会说着最纯正的爱尔兰特语言，而底层人民，因为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口音大多粗鄙。

通过口音，其实是很清晰的辨认出社会底层人士。

这位车马行的老板丹尼尔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富态商人，穿着价格不菲的羊毛黑色外套，胸口别着一颗金光闪闪的太阳胸针。

里面是一件棕色羊毛内衣，然后是一件绣花马甲，最外面的是一件袖口绣着复杂的花纹。两边有条纹装饰的黑色灯芯绒长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的手工牛皮鞋，头上带着顶黑色的圆顶礼帽，手里拿着一根精致的镶金黑色手杖。

虽然爱尔兰特的人崇尚金色，崇尚奢华感和精致感。但是这里的大部分男士更加偏爱黑色的衣物。

黑色在此之前一直是种很难染成的颜色，而且非常容易掉色，但农村和城镇的男性居民又不得不穿。

因为从家庭炉灶和工厂里会一直有纷纷扬扬飘出来的煤灰，弥漫在空气中，附着到周围的一切事物表面。

在这样的环境下，浅色服装就会很快变得污浊，因此工厂附近的工人都愿意选择更加“耐黑”的颜色。

毕竟，他们就只有几件可供换洗的衣物，更因为常年用劣质洗衣粉的搓洗，衣服变得更加僵硬粗糙。

在缝纫机械技术出现并不断发展后，新型化学染料的上色力度和耐光性也在不断进步。由此，女性的服装几乎可用梦幻来形容。至于男装，则迎来了纯黑的时代。

所以，当这种不掉色的新型黑色染料在几年前一经出现，就立刻受到广大劳动者的追捧，城镇生活的男性居民开始以黑色衣物为日常着装。

当然，家里有洗衣女仆的富豪和贵族们，穿衣就比较随意，穿着他们钟爱的颜色和款式。毕竟他们的衣服即便每天都换一件，也可以每个季节不重样的。

丹尼尔头上的圆顶礼帽是城镇里中产阶级的标志，受到银行家、文员还有经理人和各种老板的喜爱。

如果工人阶级胆敢戴上他们中产阶级“长辈”的帽子，可能就会莫名的被其他人孤立，然后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突然失业了。

至于手杖，基本上是体面的绅士们必备的随身物品，不少有句话说得好：

“手杖是绅士最好的防身武器，能当半个撬棍用，一手提枪一手拿杖才是文明人的战斗方式！”

这里的手杖最便宜的是白博利树的树心制作的镶银手杖，基本上一根要7到8哈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