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是呀。”我自嘲笑着,“我竟不知自己有这么多仇人,而且都要我死。”
他说,“所以李小姐是把我这当做避风港吗?”
“那陈总能为我遮风挡雨吗?”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嘲,“想为李小姐遮风挡雨的大有人在,李小姐还会看上我这一叶扁舟,难道不害怕翻船吗?”
我说,“陈总矜贵自傲,何时连这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我凑上前,手攀在他肩膀,身子紧紧贴在他后背,面露惧色,低声呢喃,“其实我很害怕,很害怕。”
陈子彦身子一颤,没说话,也没用任何动作回应我的脆弱。
半晌,他拿开我的手,脱去衬衣,去浴室洗漱,出来时已经换好睡袍,揭开被子,对抱膝而坐我的说了声睡吧,随后就关了床头灯。
黑暗袭来,有独属于他的气息钻进我鼻尖,是诱人的,是伤神的。
我上了厕所,重新躺下,足尖一片冰冷,我瑟缩着身子试图取暖,而身旁的陈子彦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早上我猛地坐起来,额前有薄汗,粘上鬓角的发丝,我大口喘息,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有一双手递上毛巾,我吞咽口水,擦了冷汗,刹那清醒了很多。
我浑浊的双眸对上陈子彦凛冽的双目,瞬间败下阵来。
他系好衬衣纽扣,“经常做噩梦的人,是心虚有鬼的人。李小姐做了很多亏心事吗?”
我不认输,“若说起做亏心事,谁能比得上陈总。”
他大笑,“看来李小姐是活过来了,不过我还是喜欢昨晚楚楚可怜的你,那可是别样风情,引得我心头直发痒,难受了一晚上。”
他扑过来,佯装要吻我,我忙捂住嘴,支吾说,“上次你不是说我有口气吗,我还是先刷牙比较好。”
他含笑,“李小姐听错了,不是说你,我说的是自己。”
他伸手就要拉开我的手腕,我捂得更紧,往床头那躲着,最后躲无可躲,放开手,主动吻上他的唇。
一吻结束后,他下床,拍了拍西装裤上的褶皱,“今天吃完中饭迟点去医院,肖诚在那守着,你不用担心。”
吃早餐时,我剥了鸡蛋放在他手边小碟中,“监狱那到底是谁的人?据我所知,我可能只有孙文振一个仇人。”
他喝了口牛奶,“暂时还不清楚。这仇人可能要追溯到你父母身上,他们得罪的人不少。”
我说,“我爸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没任何野心,我妈更是家庭主妇,从来不管外面的事,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得罪的孙文振,孙文振杀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他哼了声,“杀人需要理由吗?你可以想象或许你父母知道孙文振的什么秘密,所及他急着灭口。”
我赞同,“应该只有这个说法说得通。”
陈子彦走后,我去医院看了芯一,肖诚已经为他的办好保外就医的手续。趁芯一睡着,我回了趟家,把爸妈房里翻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如果真有什么秘密,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藏在家里,应该是在外面。
我又翻出了几张单据,没有找到租赁保险箱的,我有点怀疑这个所谓的秘密,到底存不存在。
我躺在爸妈房间,重新梳理了下他们的人脉关系,倏地睁开眼眸,我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林叔叔。
他与我爸交往密切,犹记得那时他经常来我家,当初我走投无路时,也是他替我指了条路。
我很久没见过林叔叔,之前在宴会上碰到林叔叔的儿子,他说林叔叔在国外度假。
如今看,我有点怀疑这种说法。他到底还活着吗?
我立马给白良石打电话,让他帮忙调查林叔叔。
他或许是个重要人物。
七点多,我准时去医院,肖诚不在,佣人正好送饭来,我喂芯一简单吃了点,告诉佣人今晚不回去,会在医院陪护芯一。
佣人有些难为,“太太,先生吩咐你晚上必须回家,他已经找好陪护,等会会来的。”
“不用陪护,我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
佣人苦着脸说,“太太,这……,您别让我们难做呀。”
我给陈子彦打了电话,他没接我,我又给肖诚打电话,让他转述给陈子彦,他也有些为难,让我亲口说效果可能会好点。
“好,那你告诉他,给我回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陈子彦回了电话。听完我的话,他在那头长久沉默着,我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两遍,他扔过来一句随便就挂了电话。
我撇嘴,对佣人说陈子彦已经答应,让她赶紧回去。
佣人半信半疑,但也没反驳我。
佣人走后,我立马锁好房门,对芯一郑重其事地说,“现在姐问你的每个问题你都要想好才回答,千万不能撒谎,听见了吗?”
芯一用力点了点头。
“你这次位为什么会从梯子上摔下来,是有人故意做的吗?”
“那天我们都在图书室整理书,我负责第四层,收拾完准备下去,梯子猛地晃了几下,我没抓牢就掉下来了。”
我说,“梯子怎么会平白无故乱晃,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她摇摇头,“没看清楚正面,只看见背影。”
女犯人的着装发型都一样,单凭背影根本没法判断。
白良石说孙文振的人没动,而动的人却不知是谁。
我问她在监狱有没有得罪人?
她想了会说没有,顿了下,问,“姐,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吗?”
索性我也不隐瞒,挑了几个重要的事告诉她,“有人故意把许苒害我的消息告诉你,又让王大成诱惑你绑架许苒,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是孙飞飞,许苒只是个借口,王大成也死在监狱,算是死无对证。很明显有人想让我们姐妹死,所以现在我们要警惕些,千万不能让有心人钻空子,尤其你在监狱,更不能疏忽。”
芯一瞪圆眼睛,急切地问,“周源好吗?他会不会出事?”
我叹口气瞪她,我巴巴说了半天,她的关注点竟然是周源。
“周源没事,他好好的,表现不错也减刑了。”
她拍了拍胸脯,“他没事就好。”
又看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倏然反应过来,急道,“姐,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呀?为什么要害我们?”
“还不清楚,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现在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这种最危险,所以从这一刻起,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在监狱里,千万不能大意。”
她看我神情严肃,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忙不迭地点头,“姐,你也一定要小心点,我不能没有你。”
我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我也不能没有你。”
其实我本不打算把这乱七八糟的事告诉她,可眼下形势所迫,我不得不说,我也有疏忽的时候,她要学会自我保护,不能永远生活在我的羽翼下。
我又絮叨了几件重要的事,让她罗列了监狱里的可疑人。后面她实在疲累,没撑到我替她擦脸,就睡了过去。
因为疼痛的缘故,她的眉头紧簇,过去白皙皮肤如今一片蜡黄,眼尾也生了细纹。
她其实才二十一岁。
我去楼下商店买了盒烟,点了一支,我迷恋上烟草的气息。
第二天早上佣人来换我回去,我问她陈子彦昨晚回来了吗,她说,“没有,不过先生昨晚有打来电话。”我正在穿外套,随口问,“他说什么了?”
“是文姐接的电话,我不知道。”
江水路的别墅,既是我的住处,又是他的监控。
老魏载我回去后,我洗了澡,上床补觉,中间有佣人敲门,问我吃早饭吗?我被吵醒,不耐烦地说不用。佣人走后,我的脸窝在软绵绵的枕头里,再没一丝睡意,拿起手机看了会新闻。
孙飞飞的电话适时打来,她说好像查到了苏凌的踪迹。
我忽略好像,直接问她是谁做的?
她默然几秒,才低声道,“是我爸爸。”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救他呀!”
“那我祝你成功。”
挂完电话,我又往出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睡过去。
中午是我喜欢的麻辣鱼,菜按照我的吩咐加麻加辣,很下饭,我吃了两碗米饭,又吃了一个苹果,伸手准备拿哈密瓜时,佣人提醒我今天吃的太多。
我瞥了眼,是传说中的文姐,也是监视我的人。
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她都会按时报告给陈子彦。
我听了文姐的话,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多小时,给芯一打了通电话,三点多准时回房间睡午觉。
五点多,手机屏幕亮起,我第一时间接通,那头说,“是李慕一小姐吗,你提供的信息不准确,没有抓到人,那里是个废弃的仓库,我们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我说,“下次掌握准确的信息会再联系你的。”
“好,请你也注意安全。”
我起来洗了把脸,去阳台晒太阳,有微风袭面而来,吹拂起我的头发,我仰起头,闭着眼睛,一副轻松闲适的神情,而手却紧紧攀在栏杆上,青筋炸起。
一会,孙飞飞的电话如约而至,她语气难掩失落,“慕一姐姐,我没救出苏凌哥哥,等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是个空仓库,什么都没有。”
我问她,“你的消息是否准确?会不会有人给你假消息?”
孙飞飞急着解释,“绝对准确,那天我回家偷偷跟着爸爸,亲眼看见他去了那里,那里确实关了人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身边的人提前泄露了消息,他们已经把人转移到其他地方,所以你扑了个空。”
孙飞飞否认,“不可能,我身边的人都是看我长大的,对我绝对忠心。”
我嗤笑,“越是相信的人,越是容易给人致命一击。”
挂完电话,我给芯一打电话,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看她。当晚,我等到凌晨一点多,也没等到陈子彦回来。
我知道,他是在间接惩罚我的不听话。
第二天中午,我去公园路给芯一买点心,买完离开正好碰到林嘉生,他伸出胳膊拦住我,笑道,“李小姐,我们聊聊?”
我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说罢就要走,他高大的身躯挡住我去路,浅笑盯着我,我想推开他,反而被他抓住胳膊,我挣扎几下。周围有人指指点点,老魏也看见,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我瞪他,“你放开,你是有妇之夫,我也是名花有主,这样大众之下拉拉扯扯很不好!”
他故意贴上来暧昧地说,“原来李小姐介意我是有夫之妇?不用担心,现在我和李小姐都是自由身,我若追求你也是合情合理,没什么不对。”
我没好气地说,“我对你的私生活和你这个人没一点兴趣,还请你自重!”
我用力甩开他的胳膊,他也算是识相放开我。老魏走过来问我是否有麻烦,我把点心递给他,让他在旁边等我一下,转头对林嘉生说,“你帮过我一次,我很感谢,但你伤害了刘琦,很抱歉,我们做不成朋友。”
“那如果是陈子彦的事呢,你敢兴趣吗?”
我停下脚步,进了旁边的咖啡厅。坐下后,我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什么事?他解开西服扣子,倒是问起刘琦,我不想与他多说,几句话又绕到陈子彦身上。
我说,“你找我难道是想和他讲和?估计有些困难,上次你阴他的事还挺严重的,他这个人最是记仇。”
林嘉生夹了块糖,“我有这个想法,李小姐愿意当中间人吗?”
我拒绝,“不愿意,这种惹怒他的事,我不做。不过若你拿出诚意,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我的话带到,他自然会明白其中意思,更不会恼怒你。”
我好奇,“之前你为什么要和他作对?”
“利益至上。”
我在医院里等陪护来叮嘱了几件事才回去。我和陈子彦的车是一前一后进去的,他解开领口几粒纽扣,西装搭在手臂上,面试极是阴冷,我还没走进,就感到寒意渗人,不由退后几步。
我拉着肖诚,指了下陈子彦背影,问他怎么回事?
肖诚低声说,“陈总今天在董事会受到两面夹击,情况不太乐观。”
吃饭时,我连咀嚼声都不敢太大,放汤勺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他,全程还时不时偷窥他的神情变化,吃完饭,他径直回房间处理文件,为了躲避他,我叫上文姐一起去遛狗。
磨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去,他在看文件,听见推门声,弹了下烟灰,漫不经心道,“听说你今天见过林嘉生?”
他的声音很凉,阴森森的。
我睫毛轻颤,“给芯一买点心的时候碰到的,聊了一会。”
“聊了什么?”
我把林嘉生的原话转述给他,他冷笑,扔下文件,视线在我脸上逡巡,“林嘉生和赵肖择合作了。”
“不会吧。”我有几分惊愕,“他今天才借我传话向你求和呀,怎么一转眼就……”
“商人看重利益,有时朝令夕改也很正常。”他打断我的话,“嘉生大概是想联合赵肖择置我于死地。”
他轻呵,神情冷厉,“人最愚蠢的就是不自量力。”他回头问我,“你说对不对。”
我笑道,“不过有些人往往输在麻痹大意上。”
他扬眉,“李小姐这是提醒我不要轻敌吗?”
“你在林嘉生身上栽了跟头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还是小心为好,毕竟赵肖择也是个狠角色。”
他笑容高深莫测,“有些人若不给点甜头吃,何来自投罗网呢?”
果然。
我曾经猜想过通信的事会不会是他故意的,那么大的项目怎么会做不好保密措施。他抛出庞大的鱼饵诱惑,自然会有人禁不住,而上钩。
况且他对自己的狠,我早就见识过。
我说,“看来陈总为了贪念,也是煞费苦心,不择手段呀。”
他表情冷淡,反驳我的说法,“这不是贪,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叫夺。”
我没有在这话题上与他多做争执,提起孙飞飞救苏凌的事。
他冷哼,“孙文振老奸巨猾,他岂会不知,孙飞飞查苏凌的事,不过是引女儿入局罢了。李小姐聪慧,以后还是少和孙飞飞一起干这种愚蠢至极的事。”
“所以孙飞飞身边的人并不可靠,估计其中也有陈总安插的人吧。”
水晶灯照在他头顶,映衬他眉目清隽而深邃,他半眯着眼睛,满是危险信号,“李小姐这是要套我的话?”
我这会倒是无惧,“这不是套话,我只是想弄清楚孙飞飞是敌是友而已。”
他嗤笑,“李小姐真是虚伪,你的动机很明显,借着孙飞飞主动示弱故意与她交好,你并非真心相救苏凌,不过是借他挑拨孙飞飞与孙文振的关系,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你们一个天真,一个叵测,确实能擦出你想要的火花。”
我狡黠浅笑,“陈总应该直接说我蛇蝎心肠。”
他长臂拦我入怀,“会使手段的女人会生存,才不至于被淘汰。”他贴在我小巧的耳垂上,调笑道,“李小姐若是再精明点,这会应该有个孩子了。”